太医来来回回忙碌,六公主七公主来请安都被赶了回去,明昭此时不愿被旁人看到她虚弱的一面。
顾夫人枯坐半日,两耳不闻殿内事,明昭睡到午后醒了过来,不耐道:“你究竟来做什么?”
“伺候陛下汤药。”顾夫人回答。
明昭险些被气死,伺候汤药就是一说辞,她可倒好就盯着自己喝药,什么事都不做,咳嗽咳得喘不过气也不见她抬眼。
果是一薄情寡义之人。
明昭头疼不已,“你若不来,朕还可以多活些时日。”
“那你还是早些驾崩,让我儿媳接管大周。”顾夫人大逆不道地口出‘恶语’。
顾夫人来后,一口一个你女婿,现在又一口一个我儿媳,明昭捂着耳朵不愿意去听。顾夫人察觉后,将众人都赶了出去,自己走上前在榻前坐下,抬起清湛的眼眸看她。
明昭病得厉害,脸色发白,帝王威仪犹在,泛着幽幽苍冷,就连唇角都失去了血色,面容更显几分消瘦,不见往日的风采。是谁见了,都会生起恻隐之心。
顾夫人心如铁石,丝毫没有动容,唇角微启,大有不气死明昭不罢休之意,“我儿媳不好吗?”
明昭倒吸一口冷气,蜷曲在榻上,整个身子微微颤抖,她说道:“朕若病愈,必拆了你的佛堂。”
“拆了又如何,我素来不在意。”
“那你在意的是什么?”明昭声嘶力竭。
顾夫人垂眸,罕见地露出几分怜悯,脸上亦被灯火映出几分高低起伏的阴影,“她死了,我便没有在意的。”
“十多年了,你要闹到什么时候才罢休。”
“我死或者你死。”
明昭一噎,半晌无语,她只觉得顾上雪的目光十分沉,似有千斤重,压得她透不过气。
被她的目光看着,明昭十分不适,似被针戳,严寒冬日,她如同被丢进了锅内。
“你嫁人生子,可曾想过我?”
“她替我死了,我自该替她办下剩下的事情,我做的不对吗?”顾夫人语气薄凉极了,冷冷笑道:“我是顾上晗,你的顾上雪早就死在多年以前。”
明昭咳嗽起来,一声比一声剧烈,她半伏再榻上,手扣进被衾内,眉心紧皱,身子剧烈颤动。
顾夫人不动,明昭眼中咳出水光,她微微蹙眉,想起年少的陪伴,眼中闪过不忍。她转身去桌上拿起茶盏,水是热的,她走了几步的功夫,明昭咳出一口血,她有些慌了。
一口血咳出,咳嗽反而止住,明昭眉眼舒展,眼角滑过一滴泪水,她不在意地用帕子擦了擦掌心的血,道:“你再待几日,朕会咳血而死。”
顾夫人浑身一颤,脑海里的神经忽而崩紧,冰冷的目光终于含了几分担忧。
她将水递到明昭的唇边,明昭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是刚才剧烈咳嗽所致,她没有接水,而是将帕子缓缓丢了,漠视顾夫人的关切,徐徐躺下。
顾夫人自己得了没趣,悻悻地将茶盏放下,令人去请太医,自己回到自己的坐榻上坐好。
*****
“陛下吐血了?”溧阳震惊。
内侍传话,“是咳血了,也是被顾夫人气的吐血。”
裴琛往嘴里塞了一瓣甜橘,殿内很暖,她都有些热了,再塞一个时候,殿下利箭般的目光射了过来,她稳住自己将甜橘塞进嘴里。
溧阳屏退内侍,裴琛立即喊道:“与我无关,你让我打滚请她照顾陛下的。”
两人亦是无奈,今日奏疏处理结束后,两人去寝殿给陛下请安。
陛下睡了,顾夫人在偏殿吃着甜橘,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溧阳朝着裴琛眨了眨眼睛,眼中泛着水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