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笑道:「不愧是你,岳扶疏,算计得如此周密。」
岳扶疏道:「殿下谬赞了。」
岳扶疏房中的?灯烛早已熄灭。
凄冷的?月光之下,岳扶疏瞪大?一只眼,仍旧看不清华瑶的?面貌。他昏睡已久,才刚醒过来,饱受病痛的?折磨,神志还有些恍惚。此时他见到华瑶,心中警铃大?作,兼有恨意滔天,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抓来华瑶一刀处决。
「怎么了?」华瑶明知?故问,「你憎恨我?,厌恶我?,不想?见到我?吗?」
岳扶疏闭目养神,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她却?知?道他的?死穴在哪里。
她肆意侮辱高阳晋明:「你和你主子的?恶行如出一辙。你主子在秦州作威作福还不够,要来凉州搜刮民脂民膏。为了争夺雍城的?兵权,你主子不惜在水井里投毒,只为残害雍城百姓,败坏我?的?名声?,何等下贱。」
岳扶疏与她针锋相对:「你所谓的?治国之术,也不过是妇人之仁!」
华瑶轻轻一笑,放肆地辱骂道:「正因为我?有妇人之仁,你这贱人才能苟活至今。」
岳扶疏双手发颤,脓水淋溃,沾湿了敷在疮口的?草药。他哑声?道:「你心毒丶手毒丶口毒……」
华瑶不甚在意:「总比你满身?烂疮好多了吧,要不要我?拿一面镜子,帮你照照,你从?头到脚一片毒疮,又臭又脏,你自己说,究竟是我?毒,还是你毒呢?」
岳扶疏不再作声?。华瑶笑他又臭又脏,却?不知?道他身?为暗娼之子,出身?微贱,自幼听惯了侮辱谩骂,「脏臭」二字,时时刻刻与他相伴,他怎会在乎华瑶的?冷嘲热讽?
三言两语之间,华瑶瞧出端倪,便试探道:「晋明早已是过街老鼠丶人人喊打,他暗害我?在前,我?报复他在后。我?不妨告诉你,从?今往后,晋明这一辈子的?名声?都会毁在我?的?手里。我?要把他写进史书,让他遗臭万年,遭受万民唾弃……」
「你登不上皇位,」岳扶疏嗓音嘶哑道,「皇帝已经知?道了,你杀了晋明。」
华瑶握手成拳。
她心跳加急,蓦地失语。虽然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她的?脑子还是空白了一瞬,屋
子里一霎安静了许多。
月光冷冷地洒在床前,岳扶疏费力地转过头,面朝华瑶,欣赏她苍白的?神色。
他越发坦然道:「我?报的?信。」
华瑶道:「你何时报的?信?」
岳扶疏道:「前日,我?委托赵惟成,八百里加急,传信京城……二皇子死了,萧贵妃还活着。」
「就算父皇知?道晋明死了,」华瑶压低了语调道,「那又如何?晋明的?尸骨荡然无存,任凭虞州官员掘地三尺,他们也注定一无所获。」
岳扶疏却?笑了:「你败于妇人之仁,终究难成大?事!你没杀风雨楼的?掌柜的?丶跑堂的?丶算帐的?……只要他们活着,就算有了人证,待到物证凑齐,你和谢云潇插翅难飞!」
华瑶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伏低做小多年,皇帝却?察觉了她的?狼子野心。
她亲手把晋明大?卸八块,此乃残害手足的?重?罪,倘若她坐实?了这一桩罪孽,永无翻身?之日,包括方谨在内的?皇族都会诛杀她。
她佯装镇定,笑意不减:「未知?鹿死谁手,你还敢大?放厥词?要我?说呢,晋明在世的?时候,你这位谋士,肯定经常为他出谋划策,总是一副十拿九稳的?样子。他相信你丶器重?你丶敬佩你,而你呢,一次又一次地献计献策,献的?都是烂计烂策,害得他一步错丶步步错,他就像一头蠢猪,被我?一刀又一刀地狠狠宰了。」
她走近两步,嗓音压得极轻,犹如乱耳的?魔音,飘进岳扶疏的?心里:「对了,你知?道吗?晋明死前,腿骨被我?砍断了。他尚有知?觉,拖着两条断腿,趴在地上爬行,慢慢的?,血越流越多,好像一条红色的?蛆。你见过蛆吗,岳扶疏?」
岳扶疏明知?他不该听华瑶讲话。但他忍不住想?知?道晋明的?死状,他才听完两句,心底便开始发慌发颤,接连咳嗽几声?,才道:「凌泉丶凌泉死得比他更惨……」
话刚出口,岳扶疏自知?失言。
岳扶疏被疼痛与悔恨折磨,不自觉地讲出了心底话,而华瑶已经猜到了他的?秘密——此乃岳扶疏的?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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