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令格拉西亚王后措手不及。她只是回自己老家探望一番,结果丈夫去世,王国差点覆灭,儿女都受了伤。
森林将尼古拉斯二世的遗体还给了他们,但没有兰里特的——叔叔已经成为了树木的肥料,或许是阿什琳潜意识为之。
卢卡斯不知道该怎么想,他再也不知道了。他感觉浑身酸软,希望能有神奇的魔法就在此刻关闭他嗡嗡作响的大脑,或者干脆一觉睡到明年。
但他还是不得不抬起脚步。
当他踏进伊莱恩的房间时,格拉西亚王后与伊莱恩都坐在床上。
房间里只点了一根蜡烛,火苗在穿透窗棂苍白的月光中挣扎,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冰冷的石墙上,仿佛三个孤独的幽灵。
昏暗的烛光下,姐姐手中把玩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药瓶。
而他很清楚那是谁的。
“所以你本来也会离开我们。”伊莱恩低着头,“是这样吗,卢卡斯?获得魔法离开我们,或者干脆去灵界。”
听她这么一说,卢卡斯忽然觉得这个行为更加愚蠢。
“我觉得我是……障碍。”他承认,“我看不到再在这儿待下去的意义。”
“那我们呢?”格拉西亚王后轻声问,“我们对你来说也毫无意义?”
卢卡斯眼眶湿润了。
他来到床前,将她们一起抱住,一种巨大的伤感如海洋一般令他无法呼吸。他闻到了母亲身上熟悉的香料气息,混合着伊莱恩发间清冷的皂香,还有宫廷衣服特有的薄荷味。
家的味道。他曾拼命想逃离这种味道,此刻却溺水般想将它们紧紧抓住。
真是太傻了,他心想。最爱他的人就在他眼前,他却去寻找只有一半概率的魔法。
直到伊莱恩的衣服上出现水渍,他才发现自己在抽泣。
“我把每件事情都做错了,”终于,他松开她们,颤抖着从伊莱恩手中取走药瓶,“但尤其是这件。我很抱歉。”
清脆的响声。
药瓶被他摔在地上,在月光下银光四射,破碎不堪。
母后惊讶地望着他。
伊莱恩盯着药瓶的碎渣,过了很久才说话。
“……卢卡斯,你觉得自己是障碍。”她说,“那我是什么?我努力学习治国,应付那些贵族,做所有他要求的事——”
“伊莱恩……”
她深吸一口气。“可直到最后,他眼里看的、心里念的,还是你。”
他们都没有反驳,因为他们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但是……”伊莱恩声音破碎,“临死前,他只希望你继承他的座位,头戴他的皇冠,就因为你是……你是……”
“……王子。”卢卡斯接上。
这个词语曾经很重要,但也仅此而已。
“而我呢?我连他一句‘你做得很好’都得不到。这么多年,我到底在为谁努力呢?”
伊莱恩捂住脸,哭了起来。
卢卡斯震惊又难过,心不再是他自己的。
他几乎从未见过她哭。说实话,在他们两个相处的过程中,哭的那个往往是他。伊莱恩一直是那么完美,那么坚强。在他心中,她就是哭泣的反义词。
他再次紧紧抱住了她。
“你永远都在为你自己努力,伊莱恩。”他坚定地说,“你做得很好,而他甚至不配这么说。”
格拉西亚抚摸着伊莱恩长长的黑发,应和了卢卡斯的话。
“父王……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说这话时,伊莱恩望着母亲,“我不知道我该怎么……他到最后……”
“他说的话不重要。”卢卡斯说,随后艰难地换成过去式,“不再重要了。”
“可是你发誓——”
“我没有。”卢卡斯抬起手,食指与中指相叠,“我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