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水浪之声蒙在周身,就算再有预料,萧璁的脸色也猛地变了。
成人以来,还没有东西敢在他面前抢人走!
佩剑瞬间被张手招来,萧璁眼也不眨,霎时斩下“孩子”抓陆洄衣角的手——那地方流出的不是人血,剑落白白一片,反而好像砍在什么贝类的肉上。
避水咒展开,小孩抖了抖残臂,表情依旧空空如也,水流再度向陆洄卷去,萧璁执剑在前,只看见水浪滔天,接着一同被拉下海面。
水泡裹着二人一妖,直向海底窜去,过一会终于停下,礁石里藏着百十个和这个长的差不多的光屁股小孩,蹭蹭蹭露头出来。
萧璁:“你们是蜃妖?”
孩子王答:“是。”
他又抖了抖胳膊,断面处先生长出一只白色的肉芽,转瞬又变成一只光洁的小手。蜃妖王的脑子似乎无法理解被自己卷下来的人为什么还这么淡定——它确实似乎也没有脑子这种结构,于是抱着头想了半天,空白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人心险恶”的表情。
“你们是故意让我拉下来的!”妖王一板一眼地痛斥。
“嗯。”陆洄没否认,“你上岸的地方离村落太远了,脸太干净,又两手空空,一个伴也没有,不像偷跑出来玩。再者,你自述在蜃气里见到的东西分明是镇海楼——证明你根本不受幻象影响。”
他的道行糊弄大扇贝和玩一样,蜃妖王的思维组织一下处理不了这么多信息,眼神慢慢又直了:“不是镇海楼……”
后半句话轻的几乎听不见,萧璁仍有愠怒:“为什么只卷他一个下来?”
妖王:“我们要找人说话,他长的漂亮。”
“……”萧璁暗自咬了咬后槽牙,劝自己别和这种低智生物一般见识,“说吧。”
“天下要坍塌了。”妖王眼神失焦,“我们要迁徙,要逃到别的地方去,可是族人们给飞天镜送了这么多供品,它为什么还没结出让我们攀爬的船呢?”
陆洄:“天下怎么要坍塌了?”
“就是要塌了!我们要躲过这场大乱,躲过了,再回来。”
往往低等的生灵更能感知到天地的变化——哪怕那变化都是自诩高等的生物作出来的,陆洄多出来几分耐心,扬了扬下巴:“飞天镜、供品、船又是什么东西?”
说着,他眼睁睁看见一个光屁股小孩两眼一翻,几欲作呕,接着吐出一颗光洁圆润的大珍珠。
“五年了,终于修成啦,快献上去,献上去!”小孩们簇拥而上。
除了妖王,这些剩下的小蜃妖都傻得要命,一高兴就连人形也维持不住,纷纷变回原形,用壳鼓起掌。成千上万双巴掌鼓得欢天喜地,那个刚吐了的也喜不自胜,匆匆捧着珍珠献到礁石圈中。
那里竟然有一面镜子般光洁的玉石。
“现,现,现!”小蜃妖们围在玉台上一齐拍手。
妖王咳了一声,故作深沉地指了指那边:“那就是飞天镜。”
“蜃妖附礁石而生,一旦落地,一辈子也离不开这片海域,我们想要迁徙,只能去依附人造出来的船。”
陆洄朝玉石中看,当中已经隐隐现出一个高耸的轮廓。
“可是我们有太多只妖了,想要一起走,要找一艘大船,最大的船——只要把珠子都供奉给飞天镜,它就会把船变出来,你闻上去修为很好,快帮我们看看,为什么这艘船还不动呢?”
镜中的景象这时已经清晰可辨认了,四面环廊,九层重檐,檐角风铃声声。
而在它高筑的石台基座上,数不清的蜃妖已经依附其上,如同被礁石吞噬,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