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叫人当场抓个正着,怕是想死都来不及找跟上吊的绳索,世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一家子几辈的老脸丢个精光,娘家人也要受牵连,更不要说自个儿女,这辈子怕是毁了,哪里找得到好人家哟!
男人也就罢了,脸皮厚死皮赖脸地活着,人也不能拿他如何,过个几年照样过自家的日子。
妇人就倒了大霉,甚的污言秽语,拳打脚踢都是冲她来的,旁人的指指点点,指桑骂槐就够她喝一壶的。即便再是留恋人间,苟活于世,日子怕是一天比一天难熬,堪比苦黄连。
这刘氏看起来生了一副聪明相,怎地做出这种糊涂事,也不想想自家会有什么样的凄凉下场。
那偷来的欢愉就这般叫人恋恋不忘,舍不得,扔不下?
两个不知羞耻的蠢货做出来的混账事,倒要她们不相干的旁人来收拾烂摊子,这是个什么样的癫狂世道哟!
东拉西扯地寒暄一阵后,吴氏给杏娘使了个眼色,率先道:“前儿我听说了件稀罕事,说出来吓你们一跳。”
杏娘还没开口呢,英娘迫不及待地追问:“什么稀罕事,嫂子快说说,咱们这周边十几个村子发生的事我都听腻了。谁家母鸡下了个双黄蛋都能来来回回地说,实在没意思。”
吴氏若无其事道:“其实也说不上稀罕,还是我回娘家听我大嫂说的,是她妹夫的那个村子发生的事。原本开春那会就传得沸沸扬扬,因着离咱们这里有些远,所以天冷了才传到这边。
说是他们村一个年轻妇人跟人勾搭上了,叫她男人堵在油菜花田里逮个正着。把这对狗男女狠狠收拾了一顿,打得头破血流,血流了一地,河水都给染红了。”
“啊,这么狠?”英娘到抽一口凉气,心有余悸道,“不会打死人了吧?”
其他人也都惊讶地抬头望着吴氏,刘氏缝补裤脚的手一顿,慢慢抬手捏了针头在头发上摩挲。
“当然没有打死,只是打得狠了些,一个活生生的人岂是那么容易打死的,听说那个媳妇子给打得瘫在床上整整半年下不了床。
人都被打成这个样子了,她娘家硬是没人上门探望。托人带话过来说的是,家门不幸,出了这么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只不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跟他们家再没任何干系。要杀要剐随夫家的意,若真给打死了,望女婿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好歹留一块地给她安生。”
英娘心有不忍道:“这也太狠了些吧,虽说是她有错在先,可到底是一条人命,哪能这样说打死就给打死了?”
杏娘不以为意,添油加醋道:“你以为把她打死便一了百了,万事无忧了?要我说真要给打死还算是走运,若是个命硬的,等着她的磨难还多着呢。”
“这是怎么个说法?”
吴氏接话道:“她没说错,就拿这个媳妇子来说,你以为瘫在床上便能好吃好喝,安心养伤?那就大错特错,错得离谱,她男人根本不管她的死活。
若不是几个孩子还算有良心,时不时端碗饭给她,怕是早就给饿死了,要不然也不至于躺了整整半年才能下床。
即便如此,她能下地时整个人几乎瘦成了人干,干枯瘦巴巴得不成个人样,头上都有了白发,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来岁。”
杏娘惋惜地摇头:“你说这是何苦来着,好生生的日子过得不舒坦吗?非得瞎折腾弄那些花花心思,这下好了吧,叫人打得半死,下半辈子活着就是受折磨。”
“可不是。”云娘在一旁搭话,她虽不知道面前的两人一唱一和弄的哪出,也不想深究,但不妨碍她帮着拱火架桥。
“这个妇人是个傻的,男人的话哪能相信,骗你跟他欢好时,恨不得摘下天上的星星、月亮来讨好。
一旦出事了便翻脸不认人,无事人一样过自个的日子,指不定后头又去勾搭旁的妇人,只可怜那个媳妇子白白搭进去一条人命。”
吴氏又是一番绘声绘色的描述,说着跟她偷情的男人如何是个软脚虾。
事后把屎盆子一股脑扣在那个妇人头上,说她怎样在他面前搔首弄姿,挤眉弄眼。
他本来是不情愿的,可架不住她拽了他的手往菜花田里钻,脱了衣裳白花花的胳膊缠在他身上。
他一个把持不住上了她的当,其实他是无辜的,要怪就怪那个妇人不知廉耻,勾三搭四……
如此污言秽语传到她男人耳中,又是一番雷霆怒火,回家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骨头都给打折了。
这还不算完,这样数九寒冬,滴水成冰的日子,那个妇人每天被他男人驱赶到河边,敲破厚厚的冰层洗床单、被褥,一洗就是一整天,洗不完不许回家。
洗干净了也不用晾晒,隔天端出去依旧洗。
听人说那个媳妇子的手满是冻疮,手指冻得通红如胡萝卜,怕是一折就断了,手上的脓肿烂得没一块好肉。稍微碰一下皮就掉了,那些黄色的脓啊,红色的血啊流了一地……
吴氏不光继承了陈氏不死不休的优良品格,还极具说书人的天赋。
那个妇人的凄惨情景被她描述得活灵活现,仿若亲见,这哪里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阎罗王跟前的鬼差折磨恶鬼也使不出这般残忍的手段。
“咕咚”,杏娘干咽了口唾沫,无意识打了个哆嗦,刘氏怎么想的她不清楚,但她实打实给吓着了。
这也太可怕了吧,被折磨成这个样子还活着,命可真够硬的,可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还真不好说。
吴氏说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屋子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