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机营一向神出鬼没,岁恩宴上头一回有牵机营的人来,虽然渡舟恶名在外,但谁让周昭长了副好皮囊。
酒过三巡,陆轻苹也不胜酒力匆匆离席,有胆大的摇摇晃晃凑过来,坐在陆轻苹的位子上,挤眉弄眼道:“祝大人一人饮酒多无趣,我陪您喝?”
周昭抬眸微笑道:“好啊。”
那人是个四品侍郎,平生最好美色,见周昭一笑魂都飞出半截儿,忙斟满酒杯一饮而尽,又给周昭倒上,说道:“祝大人,请满饮此杯!”
周昭毫不推脱,一杯灌了。
“好!”另有人抚掌喝彩。
侍郎红着眼,被周昭那张脸迷得神魂颠倒,周昭为他倒酒,凑近说道:“大人,您跟大将军,熟吗?”
对方入口的酒咽得不那么顺畅,胡乱答道:“熟。”
周昭把玩着手中酒杯,又道:“您敢不敢去掀了大将军的面具,也好让我们一睹大将军英姿。”
席间再次鸦雀无声。
侍郎顷刻酒醒大半,为难道:“这……”
两道锐利的目光泛着寒意落在周昭身上,顾绍单手按着腰间刀,周昭举起酒杯遥遥相祝,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来。
若你真是宁大哥,怎地不来问我一声好……
若你不是,又为何要用他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周昭仰脖喝酒,笑容褪去。那酒烫得她喉咙像被剐掉一层皮,冷声道:“侍郎大人还请坐回原处。”
顾绍不顾左右相劝提刀站起来,侍郎惊得屁滚尿流,磕磕巴巴说了句“祝大人保重”。
周昭低着头自斟自饮,眼看那双黑靴气势汹汹越走越近——
“大将军醉了!来人!”久不说话的沈云起将酒杯在桌上重重一摔,拂袖起身道,“送大将军回府!”
沈云起声量不大,却自有威严。
席间暗流涌动,顾绍停下脚步,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沈云起脸上滚了几个来回,语气轻佻道:“几年不见,国师大人愈发光彩照人了。”
沈云起嫌恶道:“彼此彼此,几年未见,大将军脾气愈发见长了。”
顾绍哈哈大笑,再看周昭一眼,转身走了。
“诸位大人,也该吃好喝好了吧?”
“是是,好了好了。”
众官员十分识趣地相继离席,只剩下周昭一人还好端端坐着,沈云起皱眉道:“妹妹,你这性子以后还是莫要来宫里了。别喝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周昭抬头道:“多谢,不必。”
岁恩宴结束得仓促,偌大的殿内只有低头洒扫的宫人沉默着来来往往。周昭贪这殿内温暖,又坐了阵子,才勾了支金樽酒壶起身。
一出去便是连天风雪,天黑得仿佛压在头顶的一方砚台。周昭接过宫人递来的斗篷披了,脚步虚浮一头扎进风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