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一拿着信,在廊下坐了很久。风吹过院子里的树叶,沙沙作响。
小诗端茶过来,看到他出神的样子,轻声问:“是…不好的消息吗?”
缘一摇摇头,把信递给她。小诗看完,眼圈微微有些红,她握住丈夫的手:“岚彻先生…是个直性子的人。他能说这些,很不容易。”
缘一“嗯”了一声。他拿起笔,铺开纸,想了很久。回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岚彻,信收到。
乡下很好。
那时,是我之过。无需道歉。
保重。
酒,有机会再喝。
——缘一”
他没有说原谅,因为从未真正怪罪。他只是陈述事实,承认自己当年的沉默也是一种问题,并接受了这份和解的橄榄枝。
随信,他还包了一小包自己种的、晒干的薄荷叶,炭吉说泡茶喝对喉咙好,适合整天大吼大叫训练队员的风柱。
风柱的道歉信,仿佛打开了一个口子。其他柱在之后的来信中,虽然不会特意再提旧事,但字里行间,那种战友间的熟稔和隐隐的关怀,变得更加自然。
他们开始会在信里分享一些更琐碎、更个人的事情。
炼狱会抱怨由纪少女最近做的饭团盐又放多了,但吃起来还是很香;会得意地说由纪给他缝制的新衣服。
黑井千霆破天荒地提了一句,他捡到了一只受伤的雏鹰,养在总部后院,飞走的时候在天空盘桓了三圈。
渡边镇一郎偶尔会说起,在父亲墓前静坐时,似乎对水之呼吸的“静”有了新的感悟。
连主公耀哉的代笔信里,也会提到小主公辉利哉最近在学写哪些字,对缘一上次送的小木马爱不释手。
这些信,缘一都仔细收在一个小木匣里。他回信依旧简短,但会针对他们提到的事情,给予最朴实的回应。
炼狱抱怨盐多,他会回:“多喝水。由纪心意重。”
黑井养鹰,他回:“鹰志在空。善待之。”
镇一郎感悟静心,他回:“水无常形。心静则明。”
他像一个远离尘嚣的观察者和倾听者,用他独特的方式,参与着旧日战友们的人生。
信件往来,并没有打乱缘一一家在乡下的节奏。他依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地,帮邻居,接送孩子,雕刻玩具。
阳太和阳菜慢慢长大,学堂里的功课渐渐重了,阳太对武艺的兴趣不减,甚至开始偷偷用更粗的木棍练习挥砍。
缘一看到了,没有阻止,只是某天递给他一根精心削制、分量更趁手些的木刀,说了句:“先练直劈。每日三百。”
阳菜则展现了在草药和女红上的天赋,她和小堇成了最要好的小姐妹,两人常常结伴去山里采野花,辨认各种植物,然后回来缠着小诗和朱弥子教她们绣花或配简单的草药香包。
炭吉家的虎子,成了阳太最忠实的小跟班和“假想敌”,两个男孩经常在空地上用木刀“对战”,打得满头大汗,嘻嘻哈哈。
缘一和小诗,依旧在田垄间漫步,手牵着手,话不多,却默契十足。
小诗的白发多了几根,缘一的背脊依旧挺直,但眼角也添了细纹。
岁月在宁静中流淌,带走一些,也留下更坚实的。
鎹鸦还是定期来访,带来远方的刀光剑影和人情冷暖,又带走缘一简短的回音和或许能帮上点忙的乡间土产。
有时候,缘一雕着木头,会忽然停下来,望向鬼杀队总部的方向。
那里有还在奋战的故人,有挥之不去的“十二鬼月”阴影,有他兄长岩胜选择的黑暗之路,也有他妹妹林子用生命铺就的、曲折的守护之途。
但当他收回目光,看到院子里晾晒的谷物,听到屋里小诗轻柔的哼唱,感受到孩子们跑过身边带起的风,他的心又会慢慢沉静下来。
他不再是最强的日柱,他只是缘一,一个农夫,一个丈夫,一个父亲。
他用手中的锄头、刻刀和笔墨,守护着眼前这一小片看得见的安宁,也维系着与远方那些看不见的、仍在血火中奋战的灵魂之间,一条纤细而温暖的连线。
这日子,平淡,琐碎,却有根,有温度。对他而言,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曾经不敢奢望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