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说

第二十七章（第2页）

所以我要去穿女仆装？阿斯塔想象了一下自己穿女仆装的样子，那恐怕称不上真正的“得体”，但既然维罗妮卡坚持，她就配合吧。只是同桌吃饭，西尔维娅也没小气到因为这点事抽她鞭子。

得到了默许，维罗妮卡的心情显然变好了点。她轻盈地从羽毛床上蹦起来，一跳一跳走出门去。阿斯塔跟着她出门，往女仆住的地方走。

还没走到一楼，两人就听到一阵笑声。声源好像刻意模仿了千金小姐，试图让自己听起来矜贵优雅，声线中的得意做作却不加遮掩，活脱脱的鹦鹉学舌。

走进一楼的壁画回廊，维罗妮卡眉间的喜悦擦去了。妮拉倒是在，但她身边还有一个女人——黑发红眼，身形窈窕，巴掌大的小脸瓷一样白，镶嵌着小巧玲珑的口鼻和眼睫长得夸张的美目。她穿着一袭华丽的粉紫裙装，绸缎、刺绣、蕾丝和珍珠不一而足，领口点缀着玫瑰色的鹭羽。气候寒冷的莱锡没有这种鹭鸟，这些羽毛想必价值不菲。两人到场的时候，她正挥舞着一把镶嵌宝石的折扇，对着壁画指指点点。

“林恩小姐。”见到维罗妮卡，妮拉立刻屈膝行礼。那女人等维罗妮卡点头回礼完，折扇“哗啦”一开，掩在唇边，笑盈盈地迎上前来：“哟，这不是维罗妮卡么？还有这位……”她瞥了一眼阿斯塔，“恕我无知了，这是哪位小姐呀？怎么跟个村姑似的？”

“我不记得允许过你直呼我的名字。”维罗妮卡嘴角最后一丝笑容消失了，“还有，对阿斯塔尊重点。”

“噢，是我失礼了，林恩小姐。”那女人对着维罗妮卡说话，余光却不停瞥向阿斯塔，似乎在确认什么。这是认出同类的眼神，阿斯塔无端想到，我们都知道彼此流着同一股血。

“既然知道自己失礼，为什么不自报家门？”维罗妮卡扫过她颈间的项链，黄金环环相扣，正中镶嵌一颗硕大的红宝石。

“噢，鄙人赫蜜恩妮·波奈特。我并非有意怠慢，只是还以为这位……阿斯塔，会向你介绍的。”那女人作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当然，没用敬语。

“抱歉，我不过是一介粗鄙浅薄的村姑，不曾知晓您的大名。”阿斯塔避开她挑衅的目光，谦卑地低下头。赫蜜恩妮·波奈特，百灵院的头牌，诺森最精致的财产，消息灵通如阿斯塔自然知道，甚至还在帕奇德宅邸见过她——当然，西尔维娅为此跟总警长先生大吵一架，然后扒掉了这女人的首饰，把她轰出门去，让她吃了屈指可数的一次闭门羹。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我的哪位仆人……哎，她们都是黑发红眼、一副穷酸模样，大约是我认错了罢。”赫蜜恩妮把阿斯塔的忍让视作软弱，“真可惜，我还想祝你找了个好主人呢。”

“没想到你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坏主人。”维罗妮卡抢在阿斯塔开口前呛道，“我还以为衣着光鲜的猴子不具智慧呢，看来大自然实在神奇呀。”

赫蜜恩妮的表情顿时像吃了苍蝇。阿斯塔赶忙把头埋得更低，以防她看见自己忍不住上扬的嘴角。

“呵，呵呵……”

赫蜜恩妮干笑着，眼神几乎要从维罗妮卡身上剜块肉下来。然而维罗妮卡一副钢筋铁骨，趁胜追击道：“这衣服穿在你身上，就是投珠与豕。正好，不如借我一用。”

“你……”赫蜜恩妮一咬牙，还没等她的咒骂挤出齿缝，维罗妮卡便一挥手：“妮拉，去这位小姐的房间，取套礼服出来。”

妮拉面露难色：“林恩小姐，林恩少爷他不允许……”

“噢，你跟罗德里克住在一起？我确实没想到这一点……”维罗妮卡装出惊讶的表情，然而一转就成了狡黠的笑容，“现在我允许了。妮拉，去吧，罗德里克问起来，就让他来找我。”

妮拉的视线在剑拔弩张的两位小姐身上梭巡几趟，最后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赫蜜恩妮白瓷般的脸颊上浮出愤怒的红晕，捏着扇骨的指甲一片青白。阿斯塔确信她用尽耐心才没有把扇子扔到维罗妮卡脸上。

“好了，现在事情解决了。”维罗妮卡一扬下巴，挽起阿斯塔的胳膊，向楼上走去。阿斯塔感受到炽热的目光钉在背后，赫蜜恩妮简直想要用眼神把她烧个洞。

妮拉的工作效率可圈可点。不过一刻钟，她和另一个女仆就把赫蜜恩妮的裙装和一盒首饰拿进了房间。这身衣服还算低调，整体天蓝色，没有珍珠，没有裙撑，没有羽毛装饰，只是在腰间缀了些白色的兔皮。这大概是赫蜜恩妮少有的普通衣服，在得体的同时避免了彻底惹恼她。阿斯塔试了试，肩和腰都绷得很紧，穿上以后伸胳膊都很困难。不过好歹能穿，她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看起来挺不错的嘛。”维罗妮卡满意地打量着阿斯塔，扭头朝达丽娅招了招手：“达丽娅，来帮阿斯塔梳头吧。”

阿斯塔坐在梳妆台前，从镜子里看到达丽娅拿出抹油的木梳，站在自己身后。缎面礼裙柔滑发亮，而她的脑袋就像从水晶花瓶中长出的一株糙皮树。这副景象让她陌生，于是她开始盯着桌面。

“阿斯塔小姐，您的头发好多啊。”达丽娅一点点梳开阿斯塔的头发，它们蓬松茂盛得像夏天疯长的野草，涌出她的掌心。她一点点拢起头发，指腹滑过阿斯塔的后颈，动作一顿。

“哎呀，抱歉……”她的手指立刻离开了那块皮肤，“我不小心碰到了，会疼吗？”

“没事，那是很早以前的疤了。”阿斯塔摸了摸后颈，皮肤表层有块很浅的凹陷，一竖四横，两寸长、一寸宽，她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弄的了。

“果然当猎人就是容易受伤呢。”维罗妮卡瞥了一眼，又回去挑首饰了，“继续做你自己的事吧，阿斯塔都说没事了。”

达丽娅点了点头，没有再纠结那块旧疤。她认真地梳开头发，扎成发髻，再用发网固定。维罗妮卡挑选了一条镶蓝宝石的银项链，配套的还有一对银耳环。但阿斯塔没有耳洞，最后只戴了项链。为遮掩脸上的晒痕，达丽娅往她脸上扑了大量香粉，但糙皮树涂上白漆也成不了瓷，怎么看怎么不搭。

但维罗妮卡很满意。她端详着阿斯塔，笑意盈盈，挽着阿斯塔的胳膊就出了门去。

莱斯彻果然在门口。他的目光落在阿斯塔身上，流出几分玩味的笑意。阿斯塔谦卑地低下头，向他行礼后，同维罗妮卡一起登上马车。直到车门关上，她都觉得如芒在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