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律身上的味道变了,摸他脸的手也变得粗糙,像有砂砾剌过他的脸,眼泪滑过,就变得更刺痛。
“别哭了,我又没死。”
死这个字又刺激到了纪羽,他睁开泪糊了的眼,看着纪律,伸手揽住纪律的脖子:“不要…不要死………”
纪羽的眼泪砸到纪律身上,麻木的伤口也变得灼热。
失控的货车嘶鸣着喇叭,强光夺去视线,被钢筋戳进胸膛时,纪律也没有生出多余的想法来,更谈不上什么怕。保险受益人和遗产继承人都填了纪羽的名字,这也算是件好事。
活过来的第一件事,纪律就说没必要让纪羽知道,麻烦。
确实很麻烦,被体型小了一圈的人抱着,不能动弹,眼泪顺着他的衣领流进脖颈里,纪律的视线也无从安放,只能俯视着比他小了十岁的弟弟因为恐惧失去他而崩溃得泪流不止。
心被浸在一泉温水池里,泡得酸软。
自从纪羽长大后,他们好像再没有像这样亲密地抱在一起,纪律险些都忘了,被纪羽抱住是这种感觉。
纪律抬起手,迟疑地缓慢地落在了纪羽单薄的背上,加重了一点力气,拍了拍。
“别哭了,乖。”——
作者有话说:祸害遗千年。
第43章
一感受到回应,纪羽就立刻更加放肆地贴了上去,像一团柔软的水裹住右肩,手臂藤蔓般绞缠着脖子,纪律都能感受到他滚烫的眼皮贴着下颌一侧源源不断地渗出热液。
可怜。
明明受伤的也不是他,却好像受了全天下最大的委屈,连脊背都在纪律的掌心下发颤。
就算是怕也不肯松开手,反倒离叫他难受不已的人更近,紧紧地牢牢地依附着。
笨得可怜,哭得傻气。
纪羽哭着哭着又开始咳嗽,无意识地呼吸急促,搭在纪律身上的手腕也无力地滑下一点,手指攥住衣料,把衣服扯得紧绷绷。纪律左手动弹不得,只好用功能健全的右手托住纪羽的后颈,把他向肩膀处摁紧些,被泪水浸湿的布料掩住他的口鼻。
“每次哭都不会喘气,想把自己憋死?”
四肢的麻痹感减轻,纪羽还是没力气,脸上沾湿了不舒服,就只转了转脑袋侧开脸,依旧搭在纪律的肩上,背朝着纪律还在抽泣。
纪律一抬手就摸到他的脸,热的泪和冰凉的泪渍。
“再哭就发烧了。”纪律放开他,维持着重心,勉强延长手臂扯了几张纸巾盖到纪羽脸上。
纪羽扭开脸:“你碰到我眼睛了…”
以这个姿势和角度,纪律只能看见他毛茸茸的头顶,只好说:“那你自己擦。”
纪羽不说话,又抽了一下鼻子。
纪律没办法,妥协道:“把脸抬起来一点,让我看到。”
纪羽半靠在他身上,闻言扬起脸来,眼睛看着比平时还要大,睫毛不堪重负地垂下来,鼻梁挺翘,两颊蜿蜒了道道泪痕。
眨一下眼,就在眼窝聚集了一个小小的水坑。
现行法律规定,年满18周岁即成年的依据是什么?
连眼泪都不能自己擦掉的纪羽,能有独立生活的一天吗?
纪律这么想着,不动声色地用纸巾一点点吸去纪羽的眼泪。
纪羽的心情也终于平复下来,死死攥着衣服不放的手放松,把自己从纪律身上剥离开。
纪律让他坐在床上,自己坐到一旁的陪护椅上。
即时的汹涌悲伤退去,确认纪律暂时死不了,纪羽胡乱地把眼泪擦干净,端正了态度,看向纪律道:“你什么时候回宁海的。”
语调还打着颤。
“今天。”
“爸妈也回来了?”
“嗯,我告诉过他们不用过来,但事故后续需要人处理,目前暂时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