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蓉并不想害死芝麻,她咬紧下唇,下达指令:“跑!不要过来!芝麻,你跑!”
林蓉猛地一摔马鞭,抽到芝麻的颈上,将它轰远。
随后,她迅速起身,手脚并用,往湖泊深处爬去。
林蓉已经落马,但她逃心深重,竟还敢跑!
裴瓒看着她弃马遁逃的动作,额头青筋微跳,气得发笑。
裴瓒的耐心告罄,他恶意横生,要挟她:“敢涉水一步,我会杀了你。”
裴瓒说到做到,他这腔高炽的火气无处纾解,恨不得将人挫骨扬灰。
若林蓉乖顺,从湖中爬回来,他还能给她一个全尸;若她性烈,非要与他拧着,那便试试看何为折骨断颈,求死不能。
裴瓒的胁迫,林蓉并非听不到。
她不过是无计可施,不过是不想不愿!
她从前在裴府为奴为婢,从不敢忤逆主命,今日逃亡,已经算胆大妄为之举。
可她爬出来过,她看过圆月、赏过湖泊,她获得过自由,又怎愿回到那个逼仄可怖的牢笼里,任裴瓒磋磨。
林蓉畏水,她疲惫地逃跑。
她没了退路,心中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
漫天如蝗箭雨,一支支无比锐利的箭镞,急速射进湖潮之中。
裴瓒箭术超绝,他不过玩弄林蓉。
每一支黑羽箭都不伤她肺腑、四肢、脖颈,恰到好处地避开她的要害,只迫着林蓉后退一步、再一步。
可林蓉毫不领情,她没空陪裴瓒游戏。
她不管不顾,不惧受伤,她朝着水流湍急的湖心游去,继而猛地扎进水里。
林蓉不会泅泳,她畏水,她好累。
在口鼻涌进湖水的瞬间,林蓉惊恐地想起了儿时的事。
她看到了伪善的父亲,看到了骂她“赔钱货”的家人,她看到他们用手摁住她的颅顶,将她往深不见底的湖里压下去。
去死!
去死!
去死啊——!
林蓉呛了水,胸口疼得难受,几欲裂开。
她明明决心赴死,但她想到从前扫雪劳累时抬头看到的一树火炽梅花,想到从前离开裴府看到的烟火人间,想到骑着芝麻在原野奔跑的快意……她其实根本不想死!
林蓉在漆黑奔涌的湖泊里沉浮,她时而挣扎,时而下落。
林蓉畏惧湖泊,她落水后,手脚便僵直不动。
她无力自救,任由发髻松散,如一蓬蓬水草那般摊开,一条红色的丝绦自发中溜走,又被暗流卷上湖面。
林蓉不断下沉,她在湖水里睁着眼,口中吐出仅剩肺腔的几个细密气泡。
她似痛、似闷、似认了命,她看着那一条艳若鲜血的发带一直向上,生命力顽强,好似一条漂亮的水蛇。
那条独属于林蓉的红绳,骤然缠上了一颗乌木佛珠。
随即,一只白皙如玉的手,绕紧了红线,将林蓉的发带卷在指间。
那只男人的手忽然伸来,不容置喙地擒住林蓉,拽住了林蓉。
林蓉受困樊笼,她被人紧紧抓着,用力往上拉。
破水而出的瞬间,林蓉哇的一声,朝前呕出了一口污水。
她的浓睫被水沾湿,濡成了一缕一缕。一头蓬茸的青丝,浸水后压得很是服帖,披散在早已凌乱的胡袍上,恰好盖住了那一朵美艳俏丽的梅花胎记。
林蓉仍泡在湖心。
她冷得直哆嗦,瑟瑟发抖。双手柔若无骨,搭在男人结实有力的臂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