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阿音少不更事,烦请大都督宽容她一回。阿音已经知错,决不会再犯了。”
郑至明手肘一戳妹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姑奶奶,说话啊……”
郑慧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还请裴都督宽宥。”
闻言,裴瓒寒着脸,没有出声。
他不再理会二人,转身离了帐。
第30章
待裴瓒回帐时,祛除风寒的药汤已然送到屏风外的案上,送药的小兵知道帐中住着女眷,不敢擅闯,放了汤碗就离开了。
裴瓒不过换了一身湿衣,还不曾洗漱沐浴,他的眸子清淡,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药汤,又看了一眼榻上熟睡的少女。
林蓉脸朝外,侧睡着,杏脸桃腮,浓长的雪睫被火光照得光影明灭,厚被盖在她身上,将她裹成了一个球。
似是闷热,林蓉还伸手挣了挣,奈何那一件青衫像是茧子一般丝丝绞缠,她被缚得太紧,摆脱不得,只能放弃,继续熟睡。
裴瓒静静看了一会儿,单手端来药碗,冷声唤她:“起来喝药。”
林蓉一整晚受惊受冻,睡得不算安稳。
当那只泛凉的手掌触上她的脸颊,林蓉很快睁开了眼。
林蓉睡眼惺忪,没有半点怨气,不等她爬起来,瓷实的碗沿已经抵上了她的樱唇。
林蓉迷迷瞪瞪,被人掐着下颌,艰难地张嘴,没一会儿,浓郁的药汁悉数灌进她的喉咙,容不得她说苦,那些药汤已被林蓉囫囵咽下了肚。
林蓉轻咳两声,擦去嘴角沾上的一点黑色汁水。
她抬头一看,恰巧迎上裴瓒那双冷漠无情的墨眸。
林蓉意识到这是治病的药汤,她小声道谢:“有劳大少爷喂药。”
“嗯。”裴瓒放下汤碗,不再理她。
小兵陆陆续续送来洗漱的热水、炭盆。
林蓉知道,她身为裴瓒的侍妾,裴瓒定不想她以这般内帐懒散的模样,在外抛头露面。
因此,林蓉很知分寸地躺下,又拉扯厚被,掩住了半张脸。
她在暖乎乎的被窝里摸索手脚,意外发现,她的小衣小裤全都不翼而飞,身上裹着的这件衫袍宽大松垮,用的是上等暗花缎,还晕染着一股淡雅幽谧的檀香……分明是裴瓒的外衫。
林蓉明白了,她身上沾了湿泞泞的湖水,不好上榻,裴瓒不喜她脏污,这才大发慈悲帮她换了一身衣。
帐中备好沐浴的热水后,人声渐熄。
知道没人来了,林蓉鬼鬼祟祟钻出被窝。
林蓉偏头一看,屏风云蒸雾缭,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解衣声。
她恍然大悟……裴瓒亲自喂药,无非是想快点忙好她的事,再去沐浴更衣。
帐中虽燃着火盆,但林蓉的头发被湖水泡得半干,实在难受,她想到那些残留于纤腰的指痕,以及那些烙在雪壑丘谷的绯色吻迹,心里有些发闷。
无论如何,她还是想擦个身再睡。
林蓉听到屏风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下意识抬头,看到男人的玉腕微抬,将深黑长袍、雪色中衣,逐一挂上山水屏风。
那一扇屏风是纱面画屏,铜灯的火光闪灼,映掩出一个峭拔高挺的男人背影。
林蓉意识到,裴瓒喜洁爱净,他已经褪衣,入水沐浴了。
林蓉深知,自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人物,她没资格喊兵卒再送一些热水来擦身。
但林蓉身上黏腻,实难入睡。她思索半天,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要不等裴瓒用完水,她再看看有没有剩余的热水,随便将就一下好了。
乡下人一盆水还从脸洗到脚呢,没什么可挑剔的。
许是林蓉坐在榻边出神的样子太过傻气,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声磁沉的嗓音:“不睡么?”
林蓉抬头,啊了一声。得知是裴瓒问话,她讪讪道,“身上还有些湖腥味,想擦个身再睡。”
许是害怕裴瓒会嫌她多事,林蓉又诚惶诚恐地补充:“大少爷不必管我,也不用深更半夜再麻烦那些火头军的将士烧水……您先沐浴,我随便借水擦一擦就好。”
林蓉没忘记自己是如何死里逃生的,有命活下来都不错了,她哪里敢和裴瓒谈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