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已有两日,纪明霞照常主持宫中事务,出乎意料的是,徐林福不仅没再刁难,反倒主动交出了各处库房的钥匙。
这般顺从,令纪明霞心生疑虑。
她索性将查账一事做得声势浩大,但凡账目有明显纰漏,库中实物与账面对不上,她便有理由将徐林福这个总管撤换。
孟思嘉孟思源从旁协助,言竹与几位老姑姑也尽心出力,账查得颇为顺利。
可结果却令人意外,宫库虽比往年空虚,却未见严重缺口。
纪明霞难免失望。
徐林福一改往日蛮横,待账目将将查完,便凑上前谄媚道:“公主既已查清,日后掌管起来也更安心。这些钥匙交给公主,往后赏赐调度也方便。”
纪明霞不动声色:“如此甚好。”
余下的银钱虽不宽裕,却也未到拮据地步。只是这事终究透着古怪,如今结果本就是她想看到的,但徐林福的顺从太过突兀,反教人不安。
她暂且按下思绪,既然想不通,就先应下。
八月才过,宫里的菊花已显颓败之象。纪明霞坐在廊下,心中惦念着师父何日归京。若再迟些,她便要派人去催了。
正思量间,外头来通传:“陈姑娘求见。”
纪明霞知是陈玉儿,忙叫人进来。
“公主殿下安好。”陈玉儿盈盈一拜。
书院课业已毕,按说,贵女平日不便入宫。纪明霞抬眼:“今日怎么得空来宫里?”
陈玉儿颊边微红:“家中母亲早逝,父亲未曾续弦。兄长忧心我的亲事,想让我入宫……相看一二。”
这也说得通,御林军中不乏世家子弟。
纪明霞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亏你还念着同窗之谊,顺路看我。”
陈玉儿环顾四周,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公主,玉儿今日前来,并不只为顺路叙旧。”
纪明霞会意,屏退左右:“那姑娘所为何事?”
“兄长察觉摄政王有不臣之心,特让玉儿前来投诚。”
纪明霞合上手中书卷:“哦?摄政王是未来驸马,何必谋反?陈大人此举,是何居心?”
“公主若不信,我与兄长愿设仪立誓,以表忠心。”陈玉儿神色恳切,“从前兄长便有追随公主之意,如今敢让玉儿开口,自是托玉儿带了投名状来。”
纪明霞道:“投名状?你且说说。”
“听闻公主近来在宫中查账,公主可曾细想,那些亏空是如何填平的?”
纪明霞缓声道:“既然平账,又何来亏空?”她确实想过,可刚查完账,陈玉儿便来说这些,未免太过巧合,不见得能轻信。
陈玉儿低声道:“公主不知,摄政王挪用粮仓,已将半数粮草卖与南方商贾。”
“怎会?今年大旱已成定局,就算再下十场雨也救不回庄稼。”纪明霞继续道,“若粮仓无粮,饥民遍野,动摇的可是国本,陆逍怎会如此行事……”
陈玉儿喃喃:“摄政王这是要套朝廷的钱平他自己的账,若秋日开仓放粮时,发现粮食尽数损毁,户部银钱不足,势必向宫中调度。届时公主掌着库房钥匙,给是不给?若给,从前许诺给宫人的恩赏便成空谈,威信尽失,若不给,便是自私享乐不顾民生。”
纪明霞声音转冷,“此事若当真,那位北虞江山所托非人。”
陈玉儿垂首:“公主,与此等人为伍非陈家所愿,公主若仍有还朝之心,陈家愿助公主斩除奸佞。”
纪明霞抚着额头,迟迟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