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质疑声此起彼伏,有的有理有据,有的不过是凭空捏造,发泄情绪。
陆朝仪继续道:“粮仓亏空之事,陆府愿散尽家财填补。老夫这一生,对得起天地,对得起朝廷,也对得起百姓!如今之愿,不过是守着夫人安度晚年。”
他转身对下人令道:“房契、地契全都拿出来,能当则当,换了银钱去南方买粮!”
百姓渐渐沉默。
家丁迟迟不敢动作。
陆朝仪道:“还不快去。”
纪明霞心中冷笑他果然擅于做戏。他可以没有府邸,可他的儿子是摄政王,日后自会另有王府。
管家劝道:“老爷纵要散尽家财,也要先安排去处才是,况且府中还有下人需要安置,岂是一日两日就能挪的。。。”
陆朝仪朗声呼喊:“事关万民口粮,百姓生计如何等得。”
管家慌忙跪下:“老爷,奴才们也是百姓。”
陆朝仪对门外百姓深深一揖:“诸位,三日,三日后,我举家搬离相府,变卖家产,请诸位父老乡亲宽限几日吧。。。”
不等众人反应,他又跌坐在阶彻上。
“可我陆朝仪一人之财,又如何抵得起亏空。。。我无能啊。。。”
管家搀着陆朝仪进院,百姓没有阻拦,也没再喧闹,似有一群人想起,他们这位丞相,两袖清风。
待人群散去,纪明霞自正门而入,陆府上下跪迎。
陆相听到通报,也出来迎她。
她上前虚扶:“相国身体可还康健?夫人可安好?晚辈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陆朝仪面色憔悴:“老夫身子康健,倒是夫人一直不大好,有失远迎。”
陆朝仪将她引至正厅落座饮茶,略作寒暄后,陆朝仪叹息道:“门外情景,公主也都见到了。或许,这便是因果报应。”
纪明霞语气平静:“我知相国向来一心为民,忠于朝廷。”
陆朝仪抬眼看向她:“公主倒沉得住气。”
纪明霞笑道:“相国如今不拿腔调,反倒显得真挚许多。”
“公主还是太年轻,”陆朝仪苦笑,“真挚之人,坐不稳高位。”
纪明霞觉得陆朝仪似是失了心气。
观其一生所愿,不过是名垂青史,与妻儿圆满终老。他原本做到了,可晚年妻子母家生变,独子又行险路,心中支柱早已摇摇欲坠。
她缓缓道:“是啊,您至退位都是一国贤相。可如今城中百姓不认你,我纪氏不认你,你的儿子亦未必真认你。他既要做乱臣贼子,您这一世清明怕是保不住了。”
陆朝仪陡然挺直脊背:“公主放心,只要老夫活着一日,便不会允他篡位。”
“所以您一直知晓他的心思,”纪明霞目光如刃,“因为他是您的儿子,便一次次纵容默许?
她深吸一口气,道:“陆相,您可曾想过,小太子为何会死?当年您与太傅千辛万苦在父皇身边安插新妃,好不容易又得一位皇子,若不是您的儿子在其中推波助澜,我母亲那样柔善之人,怎会毅然携幼子赴死?”
“其实当初,相比背负骂名,我更痛惜两条无辜性命。您口口声声要护佑百姓,说百姓不该是权争中的筹码。闺阁女子不是百姓吗?稚童不是百姓吗?奴仆不是百姓吗?”
陆朝仪面色发青,她知道纪明霞在说什么,“高门贵女入宫为妃,本是她们的宿命。受家族供养,自然该听家族安排。至于小太子之死与鸣野有关……公主切勿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