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见人,却有私心,她仍旧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的身子还撑得下去吗?”
李乐同的沉默,给了汀兰答案。
人最可怕的,是彻底失去生念,程锦安就是如此。
带着汀兰的执念,李乐同又一次和程锦安说:“汀兰想见见你。”
“这些天来,我们之间的交集就足够了,”程锦安却仍旧拒绝,“她有一股韧劲,往后的日子,一定会遇到很多好的人、好的事。”
“而我,”他说得坦然,”我会成为汀兰的过客。随着曾经令她厌恶的记忆,被岁月掩去。”
他只是垂眸,看着眼前的供状。
上面写着“汝南王府尽收”。
“我还有一请,程家女眷无辜,还望谢侯执法时,留他们生路。”
谢湜予答:“你放心,你这些年的私产,我不曾查抄。钱款与薄田都留给了她们,余下的钱,也将尼姑庵与商船的少女们安置好了。”
“多谢,”程锦安将拇指按在朱砂印上,亲手递上了汝南王府的罪状,“往后路远,二位千万珍重。”
李乐同郑重地说着:“我与谢侯……望大郎留得生念。”
程锦安看向他们,眼前的人年轻,一股势不可挡的锐气一如他曾经。
他笑笑:“前路难走,我还要留着气,看这条路诸位能走到哪里。”
可他眼底的死意,仍旧将他整个人层层环绕。
商州第一场夏雨终于停了,李乐同离开安置程锦安的别院时,檐角仍旧淅淅沥沥落着雨水。
悬挂的铜铃却随风摇曳出清澈的响声。
“人有私心,生念不是该更强吗?”李乐同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程锦安形销骨立的模样,“可他为什么,会这样呢?”
谢湜予收了伞,答她:“还记得我阿娘吗?她的私心,是我阿爷,阿爷去了,阿娘也撑不下去了。”
李乐同望着他肩上沾的雨渍,不期然地,又想起程锦安说的“谢侯看着你的眼神,你是不是也不明白?”
她看向谢湜予,不解的目光落进谢湜予的眸子深处。
谢湜予有一双很漂亮的、温柔的眸子。
看着人的时候,像施州潋滟的春水、商州干净的雨幕,像一汪清月,映着李乐同的身影。
李乐同看了好一会儿,看得谢湜予脸上泛起了红晕,不自然地躲避着她的目光。
所以谢湜予看着自己的眼神,是什么呢?
“昭昭,怎么了?”谢湜予问她。
李乐同说出自己的实话:“谢湜予,你有一双很漂亮的眸子。”
眼前人的脸彻底红了,谢湜予慌张地伸手,指向街衢尽头。
商州的夏夜被千万盏灯火照亮,盈润的光芒,泼洒在青石板路上。
“你看那边。”他嗓音里带着极力压抑的慌乱。
穿堂风裹挟着与莲灯的淡香,向着年轻的小儿女扑面而来。
襄江堤岸的莲灯已漂成星河。
圣人治下的江山,比之十年前被流放时,不知繁荣了多少。
谢湜予摸出钱,带李乐同到糖画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