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之后,大约过了一个月。樱花花瓣坠落,天气也变得十分暖和。镇上的孩子们已经有人穿起短袖。
节枝这天休假。上午,她和救心会的干部在附近的咖啡厅面谈。听说,这种面谈是定期举行的,节枝今天是第一次。
中午回到家里稍微休息一下后,节枝接到了浩子的来电。
“节枝,你面谈怎么样?”
浩子今天也去了米诺利面包厂工作,因此是利用午休时间打电话过来的。她明天要面谈。
“大概一小时多一点点吧,一下子就结束了。”
“这样啊,他们问了你什么?”
“大致上就跟信代说的一样。感觉就是顺着先前提交的书面资料,聊聊家里的事和现在的烦恼。”
“会问得很细吗?”
“嗯,问得还挺细的。”
“你都照实回答吗?”
“嗯,算是吧。”
虽然干部是比节枝还要年轻一点的女性,但非常善于倾听。节枝在诉说烦恼的过程中情绪渐渐激动,将对丈夫的不满、对儿子未来的担心以及照顾公公的疲惫全都事无巨细地坦诚相告。
“这样啊,我能说到什么地步呢?”
节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浩子担心的是,坦白家中情况和烦恼,与谈论她姐姐这件事密切相关。就算对方是救心会的干部,浩子一定也不想说。
“还有就是,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很抱歉……”
“什么事?”
“节枝,我姐姐的事你没有跟任何人说吧?”
“我没说啊,我一句都没有跟别人提过。”节枝没想到浩子会这样问,不小心大声起来。
“对吧?抱歉,问你这种怪问题。”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久间最近频繁在浩子面前谈论母亲的病情,浩子才会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他好像在试探我……刚才他还问我:‘笹原阿姨,你身边有没有人跟我母亲有类似的病症呢?’我想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才这样问……”
“可是他之前也问过我一样的问题啊。他一定只是想要交换信息而已吧。”
“你说得对,一定是这样——啊,休息时间差不多要结束了。下班后我可以再打给你吗?”
“嗯。上班加油。”
结束通话,节枝嘘了一口气。久间最近和节枝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变长了。因为他在同样的地方工作,也加入了救心会,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上周的活动,他们也是搭信代的车,四个人一起过去的。
久间的处境应该也很艰难,却总是保持积极正面的态度。他和节枝她们不同,不说丧气话,不发牢骚,也不会抱怨工作,小小年纪却能体贴他人,所以即使身在她们这群中年女子当中也能融入得很好,不显突兀。
这么令人有好感的年轻人却有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那就是他完全没有让节枝她们接近家里的意愿。去活动时,久间指定了远离家里的地方会合,送他回家时,尽管那天下着倾盆大雨,他还是说“在这边停就好”,不想让车子开到家门前。即使信代主动提起“机会难得,让我们跟你妈妈打个招呼吧”,也被拒绝了。
因此,节枝她们三人私下认为,久间其实可能不想让她们见母亲。尽管如此,久间却又经常在节枝她们面前谈论母亲的话题,这更令人想不通了。
“节枝……节枝……”
和室门内传来声音。节枝一惊,糟了,自己回来后还没去看过公公。
节枝拉开门,走近卧床的公公身边,确认尿布。尿布果然如预想的一样沉。节枝在罪恶感中迅速为公公换上新尿布。
然而,今天这样算好的了,平常节枝去打工的日子,会将公公丢在房里近八个小时——一个痴呆症卧床不起的老人。节枝知道这种事是不能被允许的,然而,若是一整天在家和公公相处的话,感觉会发疯的人是自己。所以,节枝会去打工兼职,除了为了家计,有一部分大概也是为了逃离公公吧。
果然,只能把公公送进照护机构,这才是妥当的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