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几乎把鬼哭涧翻了个底朝天。
除了找到几处疑似滑坠的痕迹、几片被荆棘划破的衣料碎片外,一无所获。
其他势力的人马,无论是真心来寻的,还是别有用心想来确认些什么的,早在一天前就已陆续撤走了。
他们的理由很充分:这么久了,就算没摔死,在这毒虫瘴气、昼夜温差极大的深涧里,缺食少水,重伤无人救治,也早该凉透了,再找下去,毫无意义,徒耗人力。
暮色四合,寒意渐重。
赤炎军士兵们脸上的疲惫已难以掩饰,赤璋拖着疲惫的步伐走上前,看着楚昱珩布满血丝的眼睛和紧绷的下颌线,低声道:“将军,兄弟们快到极限了。是否先扎营休整几个时辰?明日天一亮再……”
楚昱珩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那些仍在咬牙坚持的士兵们。
赤璋说的是实情。
持续的搜索不仅消耗体力,更消磨意志,尤其是在这种希望渺茫的情况下。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寒凉之气进入肺腑压下了他心头的烦躁。
这场大张旗鼓的搜索,与其说是寻找,不如说是做戏给那些暗中窥伺的眼睛看,做给皇帝看,更是为了逼走所有心怀叵测之人,让那些人确信秦墨已无生还可能,从而放松警惕。
如今,该走的人都走了,这戏,也差不多该收场了。
“……罢了。”楚昱珩闭了闭眼,开口的声音沙哑极了,“传令下去,原地扎营,埋锅造饭,让弟兄们好生休息。明日再搜半日,若再无结果,便撤回吧。”
赤璋闻言,明显松了口气,抱拳道:“是!将军!”立刻转身去传达命令。
很快,营地篝火燃起,疲惫不堪的士兵们终于得以喘息,沉默地围坐在火堆旁,无人讲话。
当营地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士兵因疲惫而迅速陷入沉睡后,楚昱珩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对值守的亲兵队长低声吩咐了几句,随即披上一件深色的斗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灯火通明的营地,朝着相反的方向疾行而去。
茂密的藤蔓和天然凸起的岩石巧妙遮挡了洞口,若非刻意寻找,绝难发现此地。
洞内并不深,却干燥避风,角落里铺着干燥的苔藓和枯草,显然精心布置过。
一小堆篝火噼啪作响,驱散了洞中的寒意和湿气。
火上架着一只烤得滋滋冒油的野兔,金黄的皮肉上泛着诱人的光泽,浓郁的肉香弥漫在整个洞穴中。
火堆旁的不远处放着一张被完整地剥下的狼皮,厚重的毛皮在火光下泛着灰白的光泽,狼肉已被仔细地剔下,分成几大块,一些用树枝穿好架在火边熏烤,另一些则整齐地码放在洗净的大片树叶上。
重擎正沉默地坐在火堆旁,动作略微僵硬的转动着手中的木棍,明显能看出伤势未好全。
他看似专注在烤肉,余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倚在干草堆上、逗弄着蓝桉的主子。
回想起前夜自己偷偷跟着楚将军,自以为隐匿功夫了得,结果不到半夜就被对方轻易识破。
楚将军甚至没有回头,只淡淡甩来一句:“别跟着我,去找你自己主子。”
那一刻,他真是又惊又愧。
惊的是楚将军的敏锐远超他的想象;愧的是自己竟如此轻易就被看穿,还差点可能坏了殿下的大事。
“幸好,侯爷是殿下这边的人。”
“……主子连我也瞒着。”这个念头从他心里闪过,却没有丝毫怨恨。
重擎的目光扫过秦墨略显苍白的侧脸,心中只有敬佩。
他太了解自己了。
若是提前知晓主子的全盘计划,知道那坠崖是假,是苦肉计……那夜他绝对演不出那种崩溃的咆哮、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
正是因为他当时的反应真实,才更能取信于人,才能让那些暗中窥伺的敌人更加确信主子凶多吉少,从而露出马脚。
“主子不告诉我,是对的。”重擎在心里默默想着,“我这人,藏不住心事,更演不了戏。”
如今,他守在这里,为主子烤肉、警戒。
看着主子从容布局,与白先生飞鸟传书,静候侯爷的到来。
他忽然觉得,这样很好。
他只要主子安然无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