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说

端午的抉择与隐忧（第1页）

端午前的办公室飘着粽子叶的清香，行政小姐姐抱着一摞印着龙舟图案的礼盒挨个分发，笑着说：“今年团建去近郊的温泉山庄，带私汤的那种，允许带家属哦！云京姐，要不要把你那位‘神秘先生’也带来见见？让我们也沾沾喜气。”

同事们跟着起哄，眼神里满是好奇的打量。云京笑着摆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垫：“他忙，工地上走不开，来不了……。”心里却轻轻沉了一下，像被投入颗小石子，漾开圈圈不安的涟漪。

她没打算去团建。非遗项目进入收尾阶段，手艺人档案的电子化归档正到关键处，本就不算轻松；更重要的是，她想去西北看看封伦。

这阵子的封伦很不对劲。

微信回复越来越慢，有时隔半天才回个“忙”字，连标点都吝啬；视频通话时总说在开会，背景里却听不见半点人声，匆匆几句就以“晚点说”挂断；问起古城修复的进度，他只含糊说“有点棘手”，不肯多讲具体，连她发去的古巷新拍的槐花照片，都只换来个敷衍的“好看”。那种刻意的疏离感像初夏的梅雨，黏黏糊糊地缠上来，让云京心里发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她后来才从小陈那里零星听到些消息——林薇的突然出现，并非偶然。她以“助力古城项目”为名，带来了几个新的合作意向，牵扯进不少林氏家族的人脉资源，硬生生让原本按部就班的修复工程多了许多岔路。封伦既要应对集团里借林薇入局而再度抬头的质疑声，又要协调新增项目与原有计划的冲突，连带着那些与林家门当户对的合作方频繁到访，一场接一场的应酬，把他彻底困在了繁杂的事务里。小陈说这些时欲言又止，只说“林小姐在酒桌上帮封总挡了不少酒，人脉确实广”。

是……家里又施压，让林薇以这种方式渗透他的事业，逼他接受这份“门当户对”的助力？还是他终究觉得，林薇带来的资源与便利，远比她这份空有真心却无背景的陪伴更有用？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长，缠得她心口发紧。云京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团建通知，指尖冰凉。她喜欢封伦，喜欢到愿意忽略那些明晃晃的阶层差距，喜欢到觉得他眼底偶尔流露的温柔能抵过所有风雨。可她也清醒，他身处的世界里，人脉与资源是无形的桥梁，而她能做的，不过是在他疲惫时递一杯温水，这种差距，或许真的不是“喜欢”二字能轻易填平的。

她怕自己陷得太深，等他某天在现实的权衡里彻底转向，她连抽身的力气都没有。

“云京姐，团建名单统计好了，你确定不去？温泉票都订好了呢。”行政小姐姐又来问，手里的名单在她眼前晃了晃。

“不去了，我端午想回老家看看。”云京定了定神，撒谎时心跳得厉害，脸颊微微发烫。

下班后，她绕路去了老字号的粽子铺，买了些粽子和香囊。蜜枣馅的是封伦喜欢的，甜而不腻；艾草香囊选了最浓郁的，他说闻着能安神。结账时，手机“嗡”地振动了一下，是封伦的消息：“端午忙，回不去，勿念。”

没有往常的表情包，没有多余的叮嘱，冷冰冰的，像份公事公办的通知。云京捏着手机，指尖泛白，想起小陈说的“林小姐安排了场晚宴，邀请了不少文物局的领导”，忽然觉得那句“忙”里，藏着她无法触及的世界。

她站在超市的玻璃门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霓虹初上，忽然觉得眼睛发酸。深吸一口气，她点开购票软件，手指在屏幕上顿了几秒，终究还是买了最早一班去西北的高铁票。

她必须去看看。不是为了追问什么，不是为了逼他给个答案，只是想亲眼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被这些突如其来的“助力”缠得喘不过气，是不是……还需要她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如果他真的在林薇构建的资源网里找到了更顺畅的路，那她也该醒醒了，回到自己的轨道上，继续守着她的非遗项目，过安稳的日子。

出发前一晚，母亲打来电话，问她端午回不回家包粽子。云京说要去西北出差，跟进一个手艺人合作的项目，母亲没多问，只叮嘱她注意安全：“那边风沙大，记得带围巾。要是太累就歇歇，别硬扛着，家里不指望你挣多少钱。”

挂了电话，云京把买来的粽子和香囊装进包里，又翻出那个桃木桂花牌，攥在手心。木牌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像他曾经指尖掠过手背的暖意。她想起他说过“此心不渝”，那些字此刻在心里沉甸甸的，带着点不确定的重量。

高铁抵达西北时，已是傍晚。云京没告诉任何人，拖着行李箱随意找了家离古城不远的酒店。办理入住时，前台说今晚有场重要的商业晚宴，设在顶楼宴会厅，不少政企人士都会出席。她没在意，只想着明天一早去工地看看。

电梯在顶楼停下时，门一开，喧闹的人声与衣香鬓影扑面而来。云京下意识地抬头，目光穿过宴会厅敞开的门，瞬间定住了——

封伦就站在不远处，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他身边的林薇一袭香槟色长裙，妆容精致，正自然地挽着他的手臂，两人并肩与几位西装革履的男士交谈。林薇侧头对封伦说着什么，笑容得体，随即又转向对方，抬手示意服务生添酒，举手投足间是与这场合浑然一体的从容。封伦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指向的文件上，偶尔与她交换个眼神，那种默契，像是演练过千百遍。

周围的人看着他们，眼神里带着了然的笑意，有人举杯道：“封总与林小姐真是天作之合，有林家助力，这古城项目想不火都难啊！”

云京站在电梯口，像被施了定身咒。她看着林薇轻拍封伦的手臂，看着他们一起接受众人的恭维，看着那些象征着权力与资源的寒暄在两人之间流畅地流转——那一刻，她醍醐灌顶，心里猛地一震。

原来这就是“门当户对”。不是简单的家境匹配，而是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一种能在同一圈层里游刃有余的从容，一种能为彼此事业添砖加瓦的实力。她递去的温水，她记下的喜好，在这些实打实的资源与人脉面前，轻得像一阵风。

她终于懂了。懂了他为何躲闪，懂了他那句“忙”里的挣扎，或许还有……她不愿承认的权衡。

宴会厅里的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映得里面的人越发耀眼。云京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像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电影。然后，她悄无声息地转身，按下了下行的电梯键。

手里的粽子和香囊隔着包传来微弱的轮廓感，忽然变得有些可笑。

这趟西北之行，答案已经有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将那片喧嚣隔绝在外。云京靠在轿厢壁上，闭上眼，一滴泪终于滑落。

原来有些差距，真的不是喜欢就能跨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