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不为例,此次便多谢师兄等我了。”
原来庹经年并非是与山柰对话,而是另有其人。
她口中所说的“下不为例”不见上百次也有几十,就连久仪仁这等重诺守信之辈也为她破了戒,知晓这四个字一经她口出便算不得数。
路迟忆不予回答,见她眼眶泛红嘴巴微肿,问道:“她为难你了?”
庹经年刚想问他何以见得,但还是硬生生憋住了,摆手道:“没有的事,我又没犯什么事,为难我做什么。”更何况,她连人都没见着一眼。
庹经年收起无以复加的心情朝他一笑,转头看了眼山柰及其面前潦草涂写的“山柰”二字。名牌胡乱作伪,后者却坐如磐石。
这才明白过来,他是临时被拉过来登记参赛迟游之鱼的,怪不得见了路迟忆还这般面不改色心静如水,想来是葵花宗四处打杂忙活的外门弟子,被别人随意使唤用的。
她道:“烦请山柰小师弟告知一二,燃星火子在何处?”
山柰见路迟忆从身后走出与庹经年站到一起,似道侣又不似道侣。心想又是此人屡屡坏他好事,嘴里不以为然的哼了下。
“葵花宗向来不用燃星什么火来测阶常。呐,吃下这片灵姜,你的阶常便可现在身后的参赛碑上。”
庹经年直叹安全又补身,拿出一片灵姜吃下,入喉味道并不辛辣,舌尖只余淡淡甘甜。
“奇了怪了,又是如此。”山柰跑到参赛碑前,面若见鬼一般,“你们二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特别是你,竟测不出一丝关于修为阶常的情况。”
庹经年见他指着自己,压下奇诧好笑道:“你既说我们是人来着,又何必问我们是何方神圣?此话听着倒是怪。”
“算了算了,后面的比赛你们二人……特别是你,自求多福吧。”
弱者参赛就是笼中鸟板上肉岸上鱼,给人以衬托以增威以碾压用的!横竖不过八字: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一阵清风拂过,庹经年嗅了嗅衣襟上的香火味,不自觉离路迟忆半步远,嘴里边道:“借你吉言咯。”
她来到山柰身侧道了句“借过”,眼随参赛碑自右向左一路扫视过去,参赛者阶常后五常居多,前五常中末二常逐渐变少,上三常垂生顶、黄截顶、仙人顶几乎没有。
每升一个阶常极其不易,其背后的淬炼挣扎、长足坚持、不甘与怀疑数不胜数,天赋只是修习中极不隐密的一阶基石,不足为外人道也。
就连满月洲各大宗门内部也只有一位突破了仙人顶不急成神,其余寥寥几位才突破黄截顶,深受仙人顶突破之困。
素手边掠眼边看,庹经年终于在参赛碑的尾部看见了他们二人的相关信息。
她下意识念道:“路迟忆,扶月宗梅花亭,阶常无。”似是怀疑,她又将这小方天地看了个清楚明白,见路迟忆阶常无的后面添了几个小字。
“垂生顶,注:尚且存疑。”庹经年念完,噗嗤一笑,心说路迟忆凭借着这若有若无的阶常定会一骑绝尘的。
她随即又赞许起山柰办事谨慎有加,日后必定大有可为。
山柰:“……”
他摇了摇头,青涩着一张脸道:“路迟忆,扶月宗梅花亭,阶常无;吴语,扶月宗梅花亭,阶常无。你们二人真是奇葩,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哎哎哎,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天造地设是这么用的吗?先生授课时你去哪儿捉蛐蛐玩弹弓去了?净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山柰不过十五,脸上一愣又无畏道:“我就说,反正你们就是奇葩。金童玉女登对至极,没能力至极。你们就等着开赛以后被别人溜着弯的虐吧!骨头渣渣都不剩!”
“呦呵,你信不信我今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作‘以德服人’啊。”庹经年假意挽起布衣窄袖,余光中藏着路迟忆,生怕他因童言无忌而不爽快闷在心里。
山柰不怕她,摩挲了下生茧的掌心,问:“以德服人?我会怕你不成。再说了,你能以什么德服人?”
庹经年摩拳擦掌,幽森道:“小朋友,武德,也是德呢。”
“罢了。”路迟忆及时上前,隔着薄薄的一层布衣拉住了庹经年的手腕。后者看向他,他只得道:“童言无忌。”
语调不抬,一如往常。
庹经年见他面无波澜不怒不喜,这才作罢,心中却不免有三分失落五分欣喜,剩下两分难以言描,酸酸痒痒有如浮波。
这一打断,天便快黑了,山柰完成了登记任务,早就撒丫子跑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根扔在他们二人足边的记录笔。
笔尖沾着墨,墨洒一地荡出几泼竹叶纹,笔杆从三分之一处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