庹经年灵机一动,先一步拾起残笔,趁着毛尖上面的墨汁尚未干涸,踏步上前对着参赛碑一通画。灯盏之下,晚风掠动她飘逸的素色发带,半披乌发的背影瞧着诗兴大发,兴致盎然。
半分钟不到落笔画成,她让开身,双手一只在上一只在下,五指张开对着碑石似拨浪鼓一般摇,作诱人观赏之姿。
庹经年神采奕奕,邀请道:“佳作已成,师兄还不速来欣赏?”
路迟忆静立在她身后,光影里一双眼眸深邃漆黑,胜过往常。他从眼前之人身上收回目光,迈步去观看庹经年的速成之作。
庹经年负背左手,五指并拢伸出右手,对着他们二人阶常为无的下方道:“阶常为无既是为零,是以用大圈示之。圈内各添三笔便成二人,此二人一为我,二为你。”
路迟忆望着两个圆圈,一个里面画了三道平直的短线,一个里面画了三道波浪似的线,上面两道作眉眼,下面一道作嘴巴。
前为冷脸,后为笑脸。前为他,后为她。
庹经年见他欣赏良久,以为没看懂,挑眉扬唇解释道:“这个眉眼弯弯的是……”
“我知晓。”路迟忆打断她,薄唇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知道就好,我险些以为你看不懂呢。”庹经年又站了一会儿,耳后微热有些失神,随即从他安然的侧脸移开视线。
四下灯火晦明,远处飞檐势翘。
她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路迟忆,你欣赏够了吗?欣赏够了我便要擦掉了。在这碑上乱涂乱画保不齐又要违规,通报批评倒也罢了,万一被玄莲门抓去受罚,耽搁了比赛就得不偿失了。”
她可是与老头儿说好了的,可不能出点岔子。退一万步说,要出岔子也得等这大会过去,禁咒转移了再说。
庹经年见对面不再欣赏,面似欲言又止。便问道:“师兄,你怎么了?”担心我会犯戒连累你不成?
“师门名声。”路迟忆提醒她。
庹经年:“……”
真是残忍,同门师兄竟没一分对她受罚的怜惜,全是对宗门名声的看重。苍天在上,天理何在啊。
她挥了挥不存在的宽袖,发狠忘情的将这两张脸“毁尸灭迹”,随后泄火似的将笔扔给路迟忆,瞬息回了弟子舍……
次日晨时,葵花宗演武场。
参苓大会的鼓声肆意悠扬,玄莲门之人占据东西南北四面,确保大赛万无一失。
八方前来,五宗会赛。葵花宗的演武场比扶月宗广了三倍不止,观战台甚之,鼓声旷远中各宗派世家早已落座于划定位置。
各色门旗迎风招展,各宗派子弟们跃跃欲试。谁人不想大展拳脚斗法品剑,场面一度蜩螗沸羹,好不风发热闹。
庹经年身穿扶月宗门服,腰佩参赛名牌,抱着灵剑直奔葵花宗位置而去。
层层叠叠的身影之后一路向上看,笙声身穿一身明晃晃的葵花宗门服,领口绣有一朵金灿的绝阳花,正气派非凡的坐在掌门的侧边位置,风光无两颇为瞩目。
庹经年将金葵玉牌物归原主,听了个好消息后便闲云野鹤一般踱着步往扶月宗位置去。
笙声身份特殊,同葵花宗其他弟子不一样,此次大会不能参赛,不然有失公允偏颇,引人喉舌。
剑术、阵法、符咒,三场初赛依次开展,留有片刻休憩时间。
浑厚无比的鼓声适时停下,余音绕场经久不散。
“剑术初赛,若全身出界、认输、倒地不起皆为落败。须记,此赛点到为止。”随着笙声肃雅的话音落下,五座武台分别应声站上剑术比赛的首十位选手。
庹经年端着二郎腿闲坐高台,灿阳映照眼尾三颗痣,忽略嘴巴浅粉脸色透白外,整个人灿如春华。
扶月宗为满月洲之首,位高权重者一向不出远门,然对外又一向与各宗交好,此会掌门长老们不到自然无碍。
久仪仁采药受罚结束,换了衣裳匆匆而来,现正代替赵巽尺坐于主位。
“师妹师弟,初赛不必操之过急,切勿受伤。”他抚于庹经年和路迟忆二人之肩,温声叮嘱。
“那是自然。此次多谢师兄代我受罚,日后下山赚地契钱,我多分八成给你。”庹经年抱着在阳光下闪着青骊光芒的破喉咙,不知从那拔了根草,叼在唇角感激得像个轻佻浪子。
路迟忆应声答应,芝兰玉树的坐在庹经年身旁。
“嘶嘶”,人山人海里突地响起青蛇吐舌声,声音不急不躁。庹经年探眼望去,瞧见个紧急回撤的毛茸茸的脑袋。
“嘶嘶”,她效仿起此人。
得到回应,秋灿灿这才回过头来。小心翼翼的扫了眼她身旁之人,嘴巴无声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快下来,咱两聊聊。”
四下人满为患还有玄莲门众人持器把守,一个萝卜一个坑,唯余一条摆满药花,供人行走参赛的两米宽过道。庹经年抽不出身只得往前倾了倾,离她近一些。
秋灿灿双手拢腮,无声道:“你猜猜此次大会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