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可有这种阵仗?”楚瑛低声问。
楚钧默然良久,道:“不曾,从前燕军粮草不足,可如今有了屏城,储粮多,又可供军队驻扎,才有这次举国大攻。”
“若击退他们,大齐数年无忧,若是慕容鸿陨落,燕国四部重新分裂,收复失地,北疆几十年的安稳也不是梦。”楚瑛目光灼灼,他并未说出后半句话。
若是败,大齐就危在旦夕。
这场仗直打到夕阳西下,燕军才鸣金收兵。
翌日,左小芙听韩泉说此战对方折损了千余名骑兵,而我方伤亡则有三千之多,而未等他们休息够一整日,城外燕军再次擂鼓出战。
她刚将一燕兵斩下,忽见一片荫蔽遮下,向城墙方向移动,左小芙仰头一看,一颗巨石在空中似流星划过,砸中城墙,似轰雷炸响,巨石嵌在城墙之上,砸出一个缺口。
不到两刻,又有数发投石击中城墙,墙头掉下的砖体石块砸中十数名齐兵,一时血肉齐飞,哀嚎震天。
楚钧命令霹雳砲对准燕军的砲车,摧毁其十之三四,但对方攻击猛烈,城墙还是有数处遭到攻击。
这场战直打到入夜,楚钧回到营帐后道:“彦芳,你亲自挑二十人趁夜带上油罐火囊去摧毁燕军的砲车。”他顿了顿,道:“把左小芙也带上。”
这种任务要深入敌营,一般都是九死一生,楚瑛立刻道:“将军,这样重要的任务带她一个新兵是否不安全?”
楚钧看了他一眼,“她这两日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以一当百也不过如此。”
军法严明,楚瑛也奈何不得,他忽想起那日在客栈中他与她的亲密事,那时她柔软如一团柳絮,任他施为,她的小手搭在他的肩上,腰间,软乎乎地似没有丝毫气力。
她临阵杀敌利落勇猛,在床第间却随他心意。
楚瑛道:“将军,属下带人去加固城垛。”他见楚钧首肯,便带了人彻夜在城头堆土囤沙,又心忧敌军采用火攻,取了布帷浸水挂于城墙之上。
左小芙才打了一会儿盹,就被韩泉叫醒,和他一起去了韩瑞处报道。他们听他讲述了任务,肩背油罐火囊,趁浓夜轻骑出发。
接近敌营时,众人下马匍匐前进,左小芙的任务是将油罐泼在砲车上,让远方队友以火箭射之。她趴在草丛中观察百步开外的木制庞然大物,像是某种沉酣的巨兽,砲车附近有三四十燕兵值守。
这样的砲车还有八座,相距不过几十步,左小芙静待韩瑞的命令一下,便一齐下手,再之后是生是死就看跑得跑不快了。
万籁俱寂,只余风声的黑夜中忽的响起清脆的嘤嘤云雀鸣叫,左小芙听见暗号,如猎豹爆发,一瞬起身,左手提着一串油壶,右手执剑冲进燕兵中,几个剑花瞬息了结冲上来的几人,她狠狠将油壶掷出,罐身撞在砲车之上碎裂。
左小芙见目的已达到,不敢恋战,飞快往回跑,只见远方燃起数点火星,似萤火划过半空,她回头看了一眼,一支火箭已中她负责的砲车,顷刻间熊熊烈火燃起。
燕军营中敲锣打鼓之声震天响,左小芙能感觉到地面都在震动,她拼了命向前飞奔。
只有上了马才能逃回城,可马在二里外,能从骑兵之下逃回去的人恐怕寥寥无几。
怪不得有人说干这个的任务都是死士,果然是九死一生。
左小芙回头见大批骑兵手持火把追来,有许多人已拉弓搭箭,她不敢再跑直线,而是走曲折蛇形,好歹避过了数支箭矢,只是距离被拉进了不少。
她一咬牙,回身冲向燕兵,飞身刺中最前方的一人,抢了他的马往前跑,才跑出去没多久,就见前方有一个黑影在奔袭,看着像韩泉,喊道:“韩泉!”
她俯身向他伸手,马速却不敢减,韩泉握住她的手,飞身上马,他举剑拦下射过来的几支箭,左小芙则没命地挥缰,跑了没一会儿,只听得空中数十发箭矢破空之声,冲在前头的燕兵俱已倒下,后面的见已快到城墙之下,只好勒马回营。
两人自角门回了城内,她下马的时候脑袋还晕乎乎的,心脏犹扑通扑通地跳。
楚瑛自城墙疾步下来,刚才命人放箭接应他们的正是他。
左小芙扶着双膝,犹自大口呼吸,二人对上视线,楚瑛想要言语,又顾及周遭皆是兵丁,并未开口。左小芙见他眼中满是关切,抿唇笑了笑,示意他安心。
又过半刻,韩瑞带着两人回来,去了中军帐中复命。
左小芙累得不行,回了营帐倒头就睡,翌日忽见有人来,说是她立了功,将军赏赐银帛。
她入队时远远见着高台上的楚钧似把视线放在她身上,她望着楚钧,后者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她觉得楚钧对她的嫌恶似乎少了许多。
那又怎样?
左小芙忿忿地想。
他是靖阳的家人,她不会让他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