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瑛立刻道:“不行,你怎么能去前线打仗?”
她幽幽道:“我一拳头能打倒十个你。”
楚瑛忍不住轻笑一声,“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这样更让我提心吊胆,日夜难安了。”
“我日夜都在刀剑上讨生活。”她道:“我知道要大军压境,你的处境很艰难,让我帮帮你。”
她抬眸看着他,“你给了我那样的承诺,难道还要和我分彼此吗?”
楚瑛一怔,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默然良久,道:“小芙,你放心。”
左小芙静静休养了快大半个月,她只觉军中气氛越来越肃穆,士兵操练得越来越频繁,辎重粮草常自南门运入,后来,更是听闻城中殷实人家俱已举家南下了。
在医官说她伤口已无大碍后,她去见了楚钧,后者沉默片刻后,允了此事,命她去找参将韩瑞。
韩瑞见她仍是黑衣短打,刻意隐藏起女儿家的身形特征,不瞧她的脸的话,更像个身材短小细瘦的男子。
“自今日起,你入韩泉的队伍中,今晚就有行动。”韩瑞语气严肃,似乎也不是很喜欢她,他警告道:“你的身份不要让除了韩泉以外的人知晓,把脸伪装一下。军法无情,若你在战场上不听指挥,可不会因为你是女子就宽容处置。”
左小芙沉声道:“请韩将军放心。”
等在帐外的韩泉见她出来了,道:“我们这支队伍加上你有十人,今晚奉命出城刺探燕军军情。”
“现在大概是怎么个情形?”
“从贺兰襄身上得到的情报来看,燕国四大部中慕容部骑兵十一万,完颜部四万,贺兰部三万,拓跋部两万,精兵二十万早在几月前就开始秘密会合,即将南袭,如今他们得了屏城,想来动作会更快。探子回报北上五十里处有燕军先头部队,我们此去是为了探听虚实。”
左小芙眉头微皱:“二十万骑兵?我记得咸州兵力虽有六十万,可大多数是步兵,且没有燕军那样骁勇善战。”
“你说的对,这场战很难打。”韩泉的语气也很沉重:“咸州是北方重要关隘,此处若失,南方就越发守不住了,你回去准备一下,子时出发。”
左小芙暂时与韩泉分别,去军厨取了黑炭抹在脸上,把裹胸布勒得更紧些,摸着平坦得和背部一样才满意了。
黑夜时,左小芙去同韩泉等人会合,骑马自北门而出,一路疾驰,行了半个多时辰,望见远方一片密集火点,似群星跌落地面。
快要接近敌营时,韩泉令众人下马,两三人一组匍匐在草丛中自各个方向探查。
左小芙等人借着草丛掩护,爬到距离营门几百步远的地方,她瞧见门口有数个巡逻士兵,营上半空旌旗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
“看旗帜数量,此处至少两万军马。”韩泉低声道。
“能看出来领兵的是谁吗?”左小芙低声问。
韩泉微眯眼,仔细观察军营中心高竖的旗帜:“似乎是七斿黑旗,应当是某个燕王子。”
燕可汗慕容鸿有六子,十五岁以上,能单独领兵作战的只有大王子慕容蔚和二王子慕容荆,看来必是他们中的一个。
韩泉探查已毕,和左小芙回了远处的汇合点,陆陆续续其他人也到了,他整合了一下当前的情报,命众人回城后独自去了中军帐中复命。
第二日清早,左小芙被号角声惊醒,穿了小兵甲衣归队,在城门外汇入大部队,她微转眼珠,见左右前边皆是乌泱泱望不到头的士兵。
她个子矮,前方是个什么情形完全看不见,眼前只有一堵堵人墙,但不多时地面传来有序的震动,过了数刻,震动停止。
“楚将军镇守咸州十年有余,自岿然不动,可西边定州府,充州府,东边宪州府数千余里版图早已被纳入我大燕,如今归顺,咸州已成飞地,你何不献城投降,我燕国可保你高官厚禄,城中子民必无一害!”
高耸城墙上站着诸多将士,楚钧赫然在其中,他身着玄色重铠,声如龙钟,喝道:“要战就战,何须在此作犬吠之语!”
擂鼓声如轰雷响起,进攻命令一下,尘土飞扬,杀声震天。
左小芙抽出利剑向敌阵奔去,边跑仰头望见天空划过遮天蔽日的箭雨落入后方敌阵,前方敌我军已然交手,燕军尽是骑兵,策马冲入齐军步兵中一阵乱砍,一人可敌五六人。
左小芙飞跃簇拥着马的齐军,足尖轻点在他们肩上,一剑刺入燕兵脖颈,又借力一踩马背,飞至一丈远外,立刻找准下一个目标。
楚钧在城墙上纵观局势。箭矢尚可压制骑兵,但有数千骑兵仍冲出箭雨与守军相交,城门外数百步一时杀戮不尽,从上方俯视,其中一个瘦小骑兵格外引人注目,她似柳絮轻盈,又如离弦之箭快得只在眨眼之间,数息干掉一个骑兵,没过多会儿,已有二十多人死在她剑下。
“这左小芙倒真有本事。”楚钧一手搭在剑柄上,沉沉注视着下方战局道。
一旁的楚瑛看着那道杀来杀去的娇小身影,黑眸如静水深潭,偶尔因为她到了状似凶险的境地时泛起几丝涟漪,一颗心也陡然提起,但见她总归无恙,这才转移视线眺望远方敌军,有一人着银白铠甲,骑在红鬃烈马之上,身后一七斿金边黑旗在风中展开。
“是慕容鸿长子慕容蔚。”楚钧道。
“将军,慕容鸿既不在此,那在何处?”楚瑛问道。
“斥候今晨来报,百里外十数万燕军带着辎重粮草向此进发,挂着王旗,两天后就会兵临城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