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霍宵晴拿下!”
几名衙役应声上前,不由分说便扭住了霍宵晴的胳膊。张县令站在一旁,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出声。工程连出事故,他这地方官也难辞其咎。霍宵晴就这么被押解回到县衙。
杨婉兰和涂中他们闻讯赶来为霍宵晴求情,可他们一个管账的,一个管渔,在州府通判姜维良与工部来的御史谢符隆眼里,根本没资格过问工程问责之事。
霍宵晴就因此锒铛入狱,罪名便是“监管失职、酿成人命、祸及乡里”。
她被压进大牢里,这是她第一次入狱。
与她想象的甚至是影视作品里宽敞干燥的有着整齐铁栅的单人牢房完全不同。县衙大牢在地下,只有一条狭窄陡峭的石阶通向地面。她被推进其中一间囚室时,差点因扑面而来的霉腐气味窒息。
囚室极小,长宽不过四五尺,成年人甚至无法完全躺平。墙壁是夯土垒的,渗着阴冷的水汽,地面铺着霉烂发黑的稻草,踩上去又湿又粘。不知从哪个缝隙灌进来的风,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响。
霍宵晴蜷缩在角落,试图理清思绪。就在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稻草堆深处传来,她本想刻意去忽略,可那声响越来越大,霍宵晴不免提高警觉,然后她就看到,一只硕大的毛色黑亮的长尾老鼠钻了出来。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老鼠,那老鼠一点也不怵人,甚至大有想和人类做对抗的念头。
霍宵晴浑身汗毛倒竖,她控制不住地害怕,再次体会到现代文明与这个封建的古代社会的鸿沟。
她感觉自己会死在这里!
这么小的空间,她根本都无法站起身,意味着她吃喝拉撒睡都要在这里解决!在这里,人的尊严可以轻易被碾碎,生命脆弱如草芥。
不多时,狱卒送来饭,一个豁口的陶碗里盛着半碗看不清原料的糊状物,旁边搁着半个被水泡发的窝窝头。
“在牢里可比不得外头,”那狱卒咧着嘴,将碗从栅栏缝隙塞进来,“这可是外面的人特地交代才有的待遇,您慢慢享用吧!”
霍宵晴看也不看,她强迫自己站起来,在这逼仄空间里,连站直都需低着头。
她仔细环视四周,思索着如何出去。
最顶上有个小天窗,但是只有两个巴掌大小,不至于支撑她逃出去,她用力踹向土墙,墙壁却意外的牢固,纹丝不动,反震得她脚踝生疼。空间太小,她连发力都困难。徒劳挣扎一番后,疲惫与寒意席卷而来。她重新缩回角落,双臂紧紧抱住膝盖。
现在,她只能指望外面的人了。
如果慕砚回来,一定能救她出去吧?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唯一的光,却又如此飘渺。孤独与绝望如同这牢房里的湿冷空气,无孔不入。
在这个逼仄阴暗的空间里,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她再次怀念起现代的生活,不知道那个世界的时间是否仍在流动,还是被按了暂停键?那些她缺席的日子又发生了什么,她好想知道,也好想回去。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出,滑过她的脸颊,滴入身下霉烂的稻草里。霍宵晴抬手抹去,却越抹越多。她自己都不知道,到这个时空这么久了,到底一直在忙活什么?修水利、争权力、谋划翻案……可在这个时空里,只要是有点权势的人想要弄死她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但凡别人想要对付她,她一点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会如此的无能和软弱?
另一边,杨婉兰每日都去找张县令求情,想去狱中探视霍宵晴。可张县令自身难保,谢御史与姜通判寸步不离地陪同着他。他们下了死命令,霍宵晴本就是罪奴之身,在流放之地还兴风作浪,造成死伤严重,必须严加看管,严令禁止任何人探视。
监理邱钻望也未能幸免。他被扣上“收受贿赂、监理失职”的罪名投入大牢。因为他先前对青阳营造行的人多有得罪,入狱后,那些人买通狱卒,变着法子折磨他。男牢房与女牢房本就是分开的,相隔甚远,可虽隔得远,夜深人静时,霍宵晴总能听见走廊黑暗尽头时不时传来模糊却凄厉的哀嚎……
是夜,牢狱深处有脚步声传来,两个狱卒打扮的人,一高一矮停在霍宵晴牢门前。
“宵晴妹妹!”
霍宵晴已经许久未进食了,此刻正因饥饿与寒冷蜷在地上,闻声勉力抬头。牢内昏暗,她眯着眼辨认了好一会儿,才从声音和轮廓认出眼前的人。
依稀像是?
杨婉兰?
霍宵晴艰难地站起身,仔细辨认着门外的身影。
“婉兰?容岁青?你们怎么进来的?”
杨婉兰身边站着的便是容岁青。
杨婉兰看着霍宵晴面色惨白,毫无人气,整个人憔悴得不像样,心下一酸。
“他们是不是一直没给你送吃的?快先吃点东西。”她快速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的饼和水囊,从栅栏缝隙塞进去。
“他们不让人来探视,工部的大人不知为何对你有很大的偏见,说什么都不松口,多亏了容公子弄来这两身衣服,趁着他们交接班,我们这才有机会潜进来看看你。”
霍宵晴看着眼前两人,心里难得有了点慰藉,她艰难地挪到门口,接过饼和水,顾不得形象狼吞虎咽起来。
狼狈极了。
杨婉兰看了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