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重钧看着谢蕴清扶着乔望原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身旁狂喜的兄长,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跟随着兄长,消失在假山的阴影之中。
乔望原被谢蕴清半拖半抱着离开,他眼睁睁看着那两个叛徒离去,急得双眼赤红,挣扎着怒吼:“谢将军!不能放他们走!他们就是幕后黑手!”
“放走了他们,我们就没有证据了!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谢蕴清脚步不停,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他们不是幕后黑手。”
乔望原一愣:“什么?”
直到将乔望原安置在一处隐蔽的断墙后,简单处理了伤口,谢蕴清才停下脚步,看着他,缓缓道出真相:“冉彦召的确策划了一场金蝉脱壳,想带着他弟弟逃回帕沙,可是却被这群黑衣人搅了局。他的计划是借刀杀人,栽赃嫁祸给这伙黑衣人,。这恰恰证明他和这群黑衣人并不是同谋。”
“真正的幕后黑手,是劫持并囚禁他们的人。看情况,他们兄弟俩是在被掳期间,意外被这伙邪教徒当成了俘虏或同伙。”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和汗水,眼神锐利如鹰:“有势力在大梁境内劫持外国使臣,虽然对方的身份还不清楚,但此事的责任的确在大梁。不过,冉彦召既然策划了带着冉重钧脱身的计划,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届时我们只需要找出证据,证明是冉彦召带着冉重钧金蝉脱壳的,他们之后是安全回国还是不幸落入其他势力手里,与咱们就无关了。”
乔望原恍然大悟:“你说得对,眼下纠结这伙黑衣人的身份毫无意义,关键还是在证明冉彦召是蓄意失踪上!”
谢蕴清揉了把脸,语气疲惫道:“要查这群黑衣人的身份也难,从他们的言行来看,他们为了某种目的,甘愿充当牺牲品。想要从这群人口中问出真相,难如登天。”
乔望原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但眼中的怒火并未熄灭:“这群畜生……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谢蕴清望着远处邀月园依旧混乱的火光,眉头紧锁:“他们敢在京畿之地如此嚣张行事,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的确该用些雷霆手段以警示宵小。”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当务之急,是带着幸存者突围出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如实禀报。至于冉彦召和冉重钧……他们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随他们去吧。不过一朝从使臣变成亡命徒,还有一群人躲在暗处要对他们不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乔望原恨恨地说:“该。就该让他们吃些苦头。”
绕过假山,冉彦召带着冉重钧很快从邀月园墙角一处坍塌的围墙顺利脱身。
两人走在深林里,月光朦胧如纱,将枝叶的影子筛得斑驳陆离。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枯枝在脚下碎裂的轻响。冉重钧看着脚下的路,几天来被囚禁的阴霾渐渐散去,他悄悄攥了攥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时才真正找回活着的感觉。
他蓦地站定,后背挺得笔直,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哥,我不会回去。”
冉彦召的脚步猛地一顿,宽大的黑袍下肩背瞬间绷紧。他缓缓转身,月光恰好照亮他眼底翻涌的惊涛:“你说,不回哪?”
冉重钧垂下眼帘,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的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冉彦召突然暴起,一步跨到他面前,右手如铁钳般抓住他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咯咯作响。
那双总是挂着玩世不恭的眼睛此刻赤红如血,癫狂的痛苦几乎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你不能不回去!你是帕沙国的十七王子,大王子之外唯你是王后所生,只有你能——”
“哥,”冉重钧轻声打断,声音轻得像月光落入河水,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决绝,“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能回去。”
冉彦召浑身一震,猛地瞪大双眼,抓着他胳膊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松:“……你都,知道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下去,像被掐住喉咙的野兽,每个字都带着濒死的颤抖。
冉重钧苦笑一声,抬眼时目光却异常清明:“哥,你也说了,只有我和大哥是一母同胞。他想做什么,我怎么会猜不到?”
冉彦召痛苦地闭上眼,喉结剧烈滚动着,仿佛要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咽回去。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所以他要在十六岁的年纪坚持要上战场,所以他即使被出卖、被俘虏也坚持不向王都求救。
他最小的弟弟,知道他们的“大哥”要将他这个最大的威胁扼杀在成年之前,而他选择了成全。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冉晟乾那个贱人能得到一切!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枯树皮簌簌落下,指节瞬间渗出血珠:“你为什么要这么体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