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氏确为一时之雄,然其心难测,其志非小。卿引之为援,无异与虎谋皮。卿与彼之纠葛,非我能置喙,唯望卿持心自珍,勿忘永都之殇。他日若其势大难制,则重归天下事,终将于战场分明。
你我之道殊途,然所归一处。道途尽头,或非并肩,道陵但求无愧。
军务繁杂,万事持重。
道陵手泐
写完这封信,萧道陵缓缓站起身。
他又恢复了坚不可摧的大将军形象,开始修补破碎的天下。
他从未想过永远束缚她,但她的想法与手段正在为敌人铺路。他必须设法在她被狼群吞噬前拔除群狼之牙。他固然知道她终将远离,并且,她现在就走在远离他的路上……信任已失,爱亦消散,他独自陷入无尽的悲苦,但只要还活着,他就不会停止对她的守护。因为,这是他对君父的承诺。
窗外,永都夜雨肆虐,寒意顺着开启的窗棂渗入。
萧道陵望着案几上摇曳的残烛,仿佛看到自己孤独人生的末路。
当永都的信使快马加鞭向南飞驰,王女青的旗帜已指向了北方的汉水。
狼牙湾的晨雾中,她与司马复最后一次并肩而立。
身后,是整装待发的龙首舰队与即将沿江开拔的龙身主力。身前,只有三百飞骑,以及一条通往未知险境的道路。
没有缠绵的言语,只有一个郑重的道别。
“大都督保重。”司马复说。
“郎君武运昌隆。”王女青回道。
她翻身上马,没有回头。
三百飞骑紧随其后,马蹄汇入通往北方的官道,很快消失在苍茫的晨雾中。
目的地是位于汉水之畔的荆州州治,襄阳。
秋风萧瑟,卷起官道上的枯叶。
三百骑士在广袤的荆襄大地上飞驰,向沿途郡县传檄——
“本督奉诏讨逆,今逆党流窜,危及社稷。依大都督节钺之权,入境督查防务,以安地方。”
当这支精锐骑兵的先头斥候出现在襄阳城外时,城楼之上,气氛凝重。
州牧王循手扶冰冷的城垛,身侧是襄阳士族的领袖蔡袤。
“她来了。”王循说。
蔡袤并不回应,目光审视着远方地平线上逐渐清晰的阵型。
王循一脸忧色,“长江天险已失,司马氏水陆并进,荆州南境已成一片坦途。你我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王公还觉得你我真正的敌人是城外那位大都督,或是长江上的司马氏?”蔡袤缓缓开口。
“蔡公何意?”
“我无意指控,因无实据。但你必须明白,今天来的绝不是一个收拾烂摊子的大都督,她是永都那位大将军的代表。大将军之意,你看李瑥的下场便知。如今司马氏东进,你以为大将军想取的仅仅是蜀藩故地?”
王循闻此,一声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