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不晚走出来,脸色比进去时沉重了些,眉心蹙着。他把档案袋递给苏启明。
“先看看这个。”
苏启明接过来,抽出里面的复印件。纸张泛黄,是过去几十年里学院楼非正常死亡事件的内部记录汇总,已经经过了筛选和整理。
一页页翻过去:
坠楼、服毒、割腕、一氧化碳中毒……
原因栏大多写着“学业压力”、“情感问题”、“就业困难”。
但在边缘的证据材料里,却能看到更具体、也更令人心悸的描述:
“该生近一月失眠严重,总说听到三楼有哭声,黑板上的字会自己变……”
“死者室友反映,其近期行为异常,常深夜独自前往学院楼,称‘去还债’,归来后神情恍惚……”
“家长哭诉,孩子最后几天一直在说‘马上就到我了’、‘第七个’……”
苏启明的手指在纸张上停顿,粗糙的触感传来,带着陈年墨迹的微凉。
又是七。
“这些事件之间,有没有什么关联?”他问。
“表面上看没有。专业不同,年级不同,社会关系也无交叉。”
钟不晚在他身边坐下,手指轻轻按压着太阳穴,“但深究下去,有两个共同点。第一,死亡地点或最后频繁出现的地点,都是学院楼三楼,尤其是我们昨晚去的那间自习室及附近。第二,死亡时间,虽然年份分散,但都集中在秋冬季节,尤其是十一月至次年一月。”
他看向苏启明:“秋冬阴气重,容易引动那些东西。但更重要的是,这个时间点,往往也是学生压力最大的时期——秋招、期末、考研、四六级。极度的精神压力和负能量,与那个地方积聚的阴性能量产生共鸣,更容易被‘拖进去’。”
“所以,‘第七个’可能是指成为下一个牺牲品的人?”苏启明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很有可能。”钟不晚点头,“而且,根据记录,上一个事件发生在去年十二月。如果按某种不规律的周期算……今年秋冬,很可能就是下一个节点。”
就在这时,钟不晚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起身走到窗边接起。
苏启明听不清具体内容,只隐约听到钟不晚用平静的语气说着“知道了”、“我会处理”、“暂时不要惊动”之类的话。他的侧脸在窗外阴天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峻。
挂断电话,钟不晚走回来,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是眼底多了一丝凝重。
“是学院保卫处。昨晚学院楼有值班保安报告,凌晨两点左右,听到三楼有激烈的争吵声和哭泣声,但上去查看却空无一人。监控录像……”他顿了顿,“拍到了一些模糊的影子,但无法辨认。”
事情果然在扩散。
苏启明合上档案袋,“我们要尽快解决。”
“理论上是这样。”钟不晚直起身,“但怎么解决?暴力清除治标不治本,还可能引发反噬。化解执念,需要契机,也需要承担风险。”
他走到苏启明面前,微微低头看他,“启明,这不是侦探游戏,找到真相就能皆大欢喜。这涉及活人的执念,亡者的痛苦,还有别的我们无法完全理解的领域。”
他的语气严肃,眼神深邃。
“我知道。”苏启明迎着他的目光,没有退缩,“但总不能因为难,就不去做。李书航他们不该一直被那样困着。”
钟不晚看了他几秒,“有时候,”他抬手,似乎想碰碰苏启明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顿,转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真希望你别这么倔。”
他的手掌温热,力道透过衣服传来。苏启明感觉被他拍过的地方,微微发烫。他闭了闭眼,“我们现在过去?”
钟不晚沉吟片刻:“先去见个人。王怀,已经退休了,当年参与了学院楼的设计评审,后来也是这些事件的调查组成员。他应该知道些档案里没有的东西。”
姓王?苏启明心里动了一下。
两人离开教学楼,朝后面的老家属区走去。天色越发阴沉,空气闷湿,远处隐约滚过雷声。
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