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过去了,到了万历32年(公元1604年),王稚登70岁了,正在他庆生辰的那天,业已五十多岁的马湘兰盛服淡妆,专程由南京去到苏州为他设宴祝寿,并倾几十年之积蓄,请了两个著名的昆曲名班,欢筵达旦,并为之写了一首诗:
举觞庆寿忆当年,
无限深恩岂待言。
石上三生如有信,
相期比翼共蓝天。
王稚登读罢不由感慨丛生,触动前情,老泪纵横,叹道:“多才女子痴情妹,误你芳辰几十年,唉!礼数杀人,名份羁人,名利误人哪!……”
第二天,马湘兰含泪告别了王稚登,回转金陵,不到半月却一病不起,不久病逝于孔雀巷内。
王稚登听到马湘兰逝世的噩耗,悲恸不已,老泪纵横,挥笔写了一首“旁妆台”的曲牌,以申吊唁:
水云天淡,
衡阳断雁。
伤心徒自对钟山,
老去也枉泪眼淆淆
才华天处见,
独倚斜栏。
忆当年、几般夜色数幽兰,
今纵秋光不忍看。
就在写曲牌的当晚,一病不起,夫人邀医诊治,终不见效,不到半个月,竟也撒手九泉寻找马湘兰去了。
马湘兰身于书香门第,仕宦人家,是聪明伶俐,可爱乖巧的千金小姐。却不料飞来横祸致使家破人亡,自己也被黑心管家卖入妓院,从此沦落风尘,命运自是另一番景象。这怎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但是,祸兮福倚,马慕薇慧眼识珠,马湘兰进入秦淮高等妓院,承蒙名师指导,成为女中奇秀,一代怪才,再加上她沉鱼落雁之美貌,让她盛名远播,名震大江南北,以及她与一代名士王稚登的一世情缘,更是她心灵的慰藉,这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得到的,但却是所有女人都渴望得到的。谁说红颜薄命?红颜恰是上苍恩赐于一个女人的无价之宝和幸运之石。
3.裙带易松,禀性刚烈——清末第一风云名妓赛金花
赛金花人如其名,娇俏玲珑,艳若桃李。虽自幼沦落娼门,以色相换取衣食无忧,但其骨子里隐隐然有男儿气。她性格刚强,敢爱敢恨,情之所至,贫富不拒。一生数次脱离苦海,品尝过柔情似水的恩爱姻缘,最后却总是背着克夫的骂名重操旧业。由妖冶艳丽的青楼名妓,到状元郎小妾、大清国公使夫人,再到平民之妇,革命党人的忠实伴侣,赛金花的一世情缘,堪称传奇中的传奇。
这位酷爱女扮男装的“赛二爹妈”,还有着一般人难以理解的爱国之心。当八国联军杀进北京城后的危难之际,赛金花凭借过去的露水交情和巧妙的**攻势,彻底征服了联军主帅瓦德西,以一己之功拯救了众多无辜的平民,正是这招曲线救亡的美人计,使她成为煊赫一时的巾帼义士。
红颜易老,韶华已逝,暮年的赛金花遁迹于贫民窟,默念着往昔的荣光,却不幸在一纸债单的催逼下怅然西去……
赛金花,原名傅彩云,其父原是徽州一名太守,洪秀全太平天国起义时,太平军攻占徽州,赛金花的父亲被义军杀死。其母便化妆带赛金花及一家人迁到苏州,以帮佣收入为生。不久,赛金花的母亲因惊吓、劳累,一病不起,魂追夫婿去了,仅留下年幼的赛金花和稍长的姐姐傅秀云。不得已,傅秀云看着年幼的妹妹,想起母亲临去时让她照看妹妹的遗言,无奈进入娼门,以卖笑所得,养活妹妹傅彩云。
彩云生性性急、好强,有心计,她小小年纪便和城北洪员外的独子洪文卿相好,两人一有时间,便去外面野合,翻云覆雨,却也不亦乐乎。
然而,彩云知道,这样不是长远之计,要想发达,必须先中功名。于是一天,她郑重和洪文卿计:“文卿,我们不能这样了。你要想娶我,必须考中状元,否则今生永不相见。”说完,便一个人去了。文卿在后面又急又恨,却又知道彩云的脾气,于是一发狠,决定回家读书备考,从此,两人互不见面。
几年以后,洪文卿学成,参加当年的秋试。不久结果报出来,洪文卿中第了,并且是鳌头独占,头名状元,殿试之后,出巡各地,春风得意,家里当然得到了喜报,这下洪府更是门第生辉,声价十倍。公元1894年春天,洪文卿返回北京,忽闻父丧,乃告假归来。
这时的傅彩云,更为成熟了,15岁的年华,一口吴依燕语,委婉动听,亭亭玉立,仪态万千。她正在妖姿媚态的应酬宾客,笑容可掬,忽地,她的帖身丫环湄娘进来,与她悄语了一句,傅彩云立即对在座的客人们说:
“各位嘉宾稍坐,我有点事稍误片刻,立即就来。”
原来是一名河南绸缎商人用一千两银子把她包了。
傅彩云一个人在等他,然而,过了许久,也未见他来。
过了一个时辰,河上灯火稀少了,预定的遣宾却不见人影。子时又过声,傅彩云倚窗凭座,皓月当空,若隐若现的无数星座与皎皎的玉兔,投影于河面**漾的清波,星光闪烁,水影婆娑,天上万里无云,清风徐徐,显得异常的宁静。
楼梯响了,声音清晰,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傅彩云却突然紧张起来,坐在床沿,像花独之夜的新娘子,在心情激动地等着新郎,内心忐忑不定。
客人掀帘而入,修长的身材,使阁楼看来很矮狭,却见他略一巡视,便向床沿走过去,傅彩云所坐之处背光,且灭了灯光,看不见来人的面孔,但显然发现来客领下,有五绺胡须,判断年龄大约在三十以下。客人止步,沉声说:“为什么灭灯?”
傅彩云冷冷地说:“我丑得很,见不得人!”
“哈哈!花国状元,岂是浪得虚名!”
傅彩云大吃一惊,这声音是何等的熟悉,她全身像一股电流漫透,浑身颤栗,诧然间,不料对方突然伸出手,又说:“彩云,可唤三声彩云吗?”“呀!果然是他!”傅彩云惊喜若狂,一头投入对方的怀里,饮泣起来。
自然,这会儿的所谓阔绸缎商人,但是当今的状元——她的旧情人洪文卿了,他欣然将她抱起,走近窗口,月光照在傅彩云妩媚的脸上,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小妖精,你害得我差点中不了榜,夺不了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