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说

峰顶的回声（第2页）

冰蓝色的瞳孔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不是冰冷，不是淡漠，而是一种深沉的、近乎痛楚的专注。

像是在用目光回应：我听到了。所以，活下去。所以，别倒下。所以……别让我再经历那种时刻。

他没有说更多的话。但崇宫澪知道，那些未言之语，已经在他紧抿的嘴角、紧绷的侧脸上，在他微微颤抖的手指间，在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蓝色里，表露无遗。

……

一刻钟后，他们开始下山。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疲惫的身体需要对抗重力，受伤的手掌每一次抓握都带来尖锐的疼痛。但崇宫澪坚持着，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

富冈义勇走在她前面，刻意放慢了速度。

遇到陡峭处时，他会先下，然后在下方等她，伸出手为她提供一个借力点。

遇到湿滑处时，他会用脚尖清理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在穿过一片密林时，崇宫澪的体力再次到达极限。背筐的重量此刻像山一样压在她的肩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唔……”

她踉跄了一步，右脚踩在一截断裂的枯枝上，枯枝滚动，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扑去——

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过来，握住了背筐的肩带。

那只手稳得像铁钳，瞬间止住了她倾倒的趋势。然后，在崇宫澪还没反应过来时，富冈义勇已经沉默地将背筐从她肩上取下，挎到了自己肩上。

他的动作流畅自然，没有询问，没有犹豫，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么做。

“还有五里。”他只说了这几个字，便继续前进。

他的背景依然挺直，依然稳定。阳光穿过树冠，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斑。

她没有说谢谢。有些东西，已经超越了言语能够表达的范畴。有些重量，已经不需要用语言去承认。

她只是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山林寂静，唯有脚步声和呼吸声交织。阳光从树叶缝隙洒下，在地面铺出一条碎金般的小径。鸟鸣声重新响起，这次是悠扬又安宁的旋律。

崇宫澪看着前方那个沉默的背影，看着他在光影中时隐时现的轮廓，看着他不时侧头、用余光确认她是否跟上的微小动作。

他的侧脸在斑驳的光影中忽明忽暗，时而被阳光照亮，时而又隐入树影，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每一次回望时，都清澈而专注。

她轻轻握了握拳。

包扎着布条的手掌传来阵阵刺痛，那疼痛清晰而真实，像在提醒她：

你还活着，你还能走，你还能继续。你磨破了手掌，攀上了岩壁，走过了三十里山路。你还能做得更多，变得更强。

而前方，那个背影，那个在峰顶上只说了一句“那就别倒下”的人，正用他沉默的方式，为她开辟道路，为她分担重量，为她……照亮前行的方向。

山路漫长，夕阳西斜。

但这一次，她不再害怕路途艰难，不再恐惧体力极限，不再担忧自己会成为累赘。

因为有人同行。

因为有人等待。

因为有人，用最沉默的方式，在她心里刻下了一句比任何誓言都沉重的嘱托。

——那就别倒下。

而她，会为了这句嘱托，用尽一切力气，变得足够坚强。

足够活着回来。

每一次，都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