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吴书吏所言,其实在理。我年轻,不懂衙门里的许多规矩,日后还需诸位前辈多多指点,林某必定虚心受教。”
她顿了顿,目光坦然看向对面余怒未消的吴振海,继续道:
“至于攀附大人之说,更是无稽之谈,林某能与诸位同在此处办差,亦是经过大人考校的。只不过,校考的内容与方式,或许与诸位当年有所不同罢了。”
王通闻言,立刻联想到她笔下正在撰写的那份“女子营生”布告,心中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温大人破格用她,恐怕正是看中她在此事上的见解与能力。
他并非蠢人,至此已大致明白了林景如的“用途”和温奇的打算。
林景如深知,值房众人针对她,根源并非她个人如何,而是她“空降”的姿态,触动了某些人心中关于“公平”与“努力”的敏感神经。
仿佛只有贬低她“来得容易”,才能印证他们自己昔日的寒窗苦读、层层考选更有价值,他们的位置来得更加“正当”。
正因看透这点,面对吴振海等人有时刻意的刁难,她才不做正面冲突。
待案上墨迹干透,她小心地将整张写满字的纸叠好,拿起,缓步先走到王通和周妄面前,微微躬身,态度恳切:
“王书吏,周书吏,晚辈初次撰写此类布告公文,心中忐忑。二位经验丰富,可否拨冗指点一二,看看这般写法,格式、用语可还妥当?”
方才王通不过瞥见零星内容,已知此文绝非凡品。
此刻见林景如不因方才自己替她说话而显得亲近狎昵,仍是恭敬求教,心中更添几分好感。
他虽不主管布告文书,却也愿意帮忙看看。
于是接过那叠纸,在案前展平,仔细看了起来。
周妄也凑过来一同观看。
他起初神色尚算平静,然而越往下读,眉头蹙得越紧,眼中诧异、不解、乃至一丝忧虑交替闪过,心中五味杂陈。
未及看完,他便忍不住抬头,压低声音问林景如:“这……当真是大人的意思?”
林景如坦然点头:“确是大人吩咐起草。”
周妄长长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被风吹得簌簌作响的枝叶,喃喃道:
“看来,是要起风了。”
言罢,他不再多看那布告一眼,默默坐回自己位子,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与疏离。
他性子谨慎,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愿过多沾染。
与周妄的复杂反应相比,王通则显得豁达许多。
他快速浏览一遍,提笔在几处用语不够官方、格式稍欠严谨的地方做了标记和修改,然后将纸递还给林景如,语气平和:
“大体无误,只是这几处可稍作调整,更合公文体例。”
他略一沉吟,又道:“吴举人于公文一道向来考究,你不妨也请他看看,或有更高明的见解。”
说这话时,他面色如常,仿佛刚才与吴振海的争执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