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小说

归来的质问与扭曲的爱（第1页）

---

别墅主厅灯火通明，昂贵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冰冷璀璨的光芒，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源于地下深处的阴冷与死寂。顾凛独自坐在壁炉前的单人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雪茄，目光空洞地望着跳跃的火焰，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有眼底深处翻涌着尚未完全平息的暴戾余烬，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洞的疲惫。

林钰被他锁进了地牢。那绝望的哭泣、破碎的挣扎、最后彻底涣散的眼神……本该让他感到一种扭曲的“平静”——背叛者得到了应有的“归宿”，所有可能干扰他“拥有”沈修的杂念都被彻底清除。

但为什么，心头那片因为沈修逃离而撕裂的空洞，非但没有被填满，反而有种愈发扩大的趋势？地底下那个替代品的崩溃哭喊，偶尔会穿透厚厚的地板，隐隐约约飘上来，不像胜利的凯歌，倒像某种不祥的、持续的低泣，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将雪茄用力摁熄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一声轻微的、焦躁的“嘶”声。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却又与这死寂别墅格格不入的声响，从通往后廊的侧门方向传来。不是佣人谨慎的脚步声，也不是夜风吹动门窗的响动。那是一种更轻、更稳、带着一种刻意收敛却依旧锋利的步伐，一步步，踏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顾凛的背脊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别墅安保系统没有报警，能这样无声无息突破外围、直接进入主楼核心区域的人……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投向侧门廊道的阴影处。

一个身影，从昏暗的光线中逐渐显现，步入主厅辉煌的灯光之下。

黑色的贴身劲装取代了笔挺的保镖制服，勾勒出修长挺拔、充满爆发力的身形。脸上没有了刻意低垂的恭谨，也没有了属于“俞夏”的刻板木然。湿漉漉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几缕发丝下，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如同被暴雨洗净的琥珀，清澈，冰冷，锐利如刀，直直地刺向坐在沙发上的顾凛。他的脸上沾着些许尘土和不知是水还是汗的痕迹，气息微有不稳，显然经过一番周折才潜入这里，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带着一种破开一切阻碍、一往无前的决绝。

是俞夏。

不。

顾凛的心脏，在看清那双眼睛的瞬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然后猛地松开，血液疯狂地冲向四肢百骸，带来一阵近乎眩晕的冲击。

是沈修。

真的是他。

不是靠监控画面里模糊的侧影推断，不是靠那些细微小动作的猜测。是真真切切的，属于沈修的眼神。哪怕容貌和之前的温润如玉完全不同变得深刻冷硬，哪怕气质因生死历练而沉淀得深不可测，但那眼底深处的光，那种凝视他时特有的、糅合了复杂情感的穿透力……顾凛绝不会认错。

狂喜。灭顶的、几乎要将他吞没的狂喜，如同火山岩浆般轰然喷发，瞬间冲垮了所有愤怒、猜疑、暴戾的壁垒。他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身旁小几上的水晶摆件，碎裂声清脆刺耳，他却浑然未觉。

他的眼睛死死锁在沈修身上，瞳孔因极度的激动而放大，嘴唇微微颤抖，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那双总是冰冷阴鸷的黑眸里，此刻迸发出惊人的光亮，混杂着不敢置信的震撼、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灼热到扭曲的迷恋。

“阿……修……？”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剧烈的颤抖，小心翼翼，如同怕惊扰一个易碎的梦境，“是……是你吗？真的是你……？”

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又一步，朝着沈修的方向。手臂微微抬起，像是想要拥抱，又怕眼前的人只是一道幻影，一碰即碎。他的脸上充满了狂乱的喜悦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祈求，与平日那个冷酷残暴的掌控者判若两人。

沈修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顾凛一步步走近，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灼伤人的狂热。那张与记忆中并无太大改变、却因偏执和暴戾而染上阴郁的英俊脸庞，此刻写满了扭曲的爱意和重逢的激动，却只让沈修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和翻涌的恶心。

“顾凛。”沈修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主厅的寂静，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冰冷的平静，像一把没有出鞘却已锋芒毕露的刀。

这一声称呼，没有往日的亲昵，没有复杂的眷恋的“阿凛”，只有全然的疏离和冰冷的确认，像一盆冰水，稍稍浇熄了顾凛眼中些许过于炽热的火焰，让他狂喜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阿修……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顾凛的声音依旧颤抖着，充满了无尽的感慨和一种近乎痛苦的喜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你怎么可能舍得离开我……”他语无伦次，目光贪婪地描摹着沈修的脸，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容颜刻进灵魂深处。

沈修没有回应他这些充满占有欲的呓语。他的目光如冰冷的探照灯，扫过顾凛身上略显凌乱的衣着，扫过他脸上未消的暴戾余韵，最终，定格在他那双盛满扭曲爱意的眼睛上。

然后，沈修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个动作让顾凛呼吸一滞，眼中瞬间爆发出更明亮的光彩，几乎要再次伸出手。

但沈修的下一个问题，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捅进了顾凛所有狂喜的泡沫中心。

“小钰呢？”

三个字。

清晰，冰冷，不容置疑。

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砸在顾凛的耳膜上，也砸碎了他脸上那梦幻般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