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鸡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吸入的臭气似乎在他体内积累、压缩,羽毛下的皮肤逐渐泛出不健康的青黄色,眼眶周围浮现出蛛网般的黑色血管。但他没有停,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吸气的动作,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那块测试牌。
541%。。。500%。。。437%。。。392%。。。
数字缓慢下降。
怀中的小蟑螂动了动,触须轻轻碰了碰大鸡的胸口。它半透明的身体恢复了琥珀光泽,呼吸平稳了。
“快了。。。就快了。。。”大鸡的声音已经沙哑得几乎听不见。
301%。。。254%。。。187%。。。102%。。。
当数字跳到“43%”时,大鸡终于停下了。
他闭上喙,胸腔剧烈起伏,全身羽毛被汗水浸透。低头看去,公园里的黄色雾霭明显稀薄了,虽然空气中仍有异味,但已不至于致命。
“好了。。。好了。。。”他喃喃着,疲惫地瘫坐在鱼尾上,翅膀仍紧紧护着小蟑螂。
也许是精神骤然放松,也许是身体已达极限——就在这一瞬间,大鸡的腹部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噗——————”
一个漫长、低沉、仿佛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闷屁,从他身后爆发。
这声音不响亮,却带着某种诡异的共鸣,像低音炮在胸腔里震荡。伴随声响,一股肉眼可见的深黄色气浪以他为中心炸开!
气浪所过之处,原本稀薄的臭气像是被点燃的火药,瞬间“轰”地重新凝聚、加倍、增殖!淡黄色雾霭变成浓稠的芥末黄,空气中弥漫开加倍甜腻腐败的恶臭,枯萎的树木竟然开始渗出黑色汁液!
远处的测试牌疯狂闪烁,数字如脱缰野马般飙升:100%→1000%→10000%→最终死死定格在——
“541541%”
一个荒谬到超越仪器设计极限的数字
大鸡瞪大眼睛盯着那串数字,翅膀无力地垂落。他想说什么,喙张了张,却只发出“咯咯”的气音。然后,他身体一僵,直挺挺向后倒去,从鱼尾雕像上坠落。
坠落的最后一瞬,他松开翅膀,将小蟑螂轻轻抛向相对安全的灌木丛。
救护车再次鸣笛而来。
医生蹲在昏迷的大鸡身边,进行紧急检查。当他翻开大鸡紧握的翅膀时,愣住了——翅膀下压着一份皱巴巴的、沾满血污的文件。
《道教入教申请表》
申请人签名处,有一个歪歪扭扭的爪印。备注栏里用铅笔写着:“求心静,求止屁,求做个好爸爸。”
医生沉默了几秒,抬头对护士说:“记录一下。。。患者出现‘气极反生’现象。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是气到极致,体内阴阳彻底紊乱的表现。”
他收好那张荒唐的申请表,示意将大鸡抬上担架。
而就在救护车驶离公园的同时——
一道瘦长的影子,从枯萎的树丛后缓缓走出。
蟑螂卵。
或者说,是蟑螂卵的“新身体”。他的胸口还残留着被棒槌砸爆的大洞,但洞里已经长出了密密麻麻的、不断蠕动的琥珀色肉芽。他走路姿势有些僵硬,却目标明确地走向那片灌木丛。
小蟑螂正从枝叶间探出触须。
蟑螂卵蹲下身——这个动作让他胸口的肉芽摩擦发出“吱吱”声——伸出新生出的、尚不完整的手指,轻轻捧起小蟑螂。
“我的孩子,”他的声音沙哑破碎,像是两台生锈的机器在摩擦,“我接回来了。”
小蟑螂的触须碰了碰他的手指,然后顺着爬到他掌心,蜷缩成一团。
蟑螂卵站起身,望向救护车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看掌心的幼体,最后将目光投向远处那块依旧显示着“541541%”的测试牌。
他胸口洞内的肉芽,似乎蠕动得更快了。
夜风吹过公园,携带着浓度高到离谱的臭气,扑向沉睡的城市。而在某个医院的急诊室里,昏迷的大鸡,在心跳监测仪的规律鸣响中,无意识地翕动了一下喙。
像在梦中,继续为他的孩子们,吸收着这个世界的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