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鬼杀队除名,对缘一来说,像是把一座一直压在肩上的无形大山给搬走了。虽然心里还留着窟窿,疼得慌,但至少,呼吸畅快了。
他开始学着做一个真正的农夫,一个普通的丈夫和父亲。
天刚蒙蒙亮,缘一就跟着小诗一起下地了。他以前练剑的劲头,现在全用在了琢磨怎么把地刨得更深,怎么让秧苗长得更直上。
一开始闹了不少笑话,握惯了刀的手拿起锄头总是不对劲,不是深了就是浅了。
小诗也不笑话他,就一遍遍耐心地教,握着他的手,调整姿势:“这里,手腕放松点,用腰劲…”
缘一学得很认真,比学任何剑术都认真。汗水顺着额角滴进泥土里,阳光晒黑了他的皮肤,手掌也磨出了新的茧子,和练剑留下的旧茧叠在一起。
但他觉得踏实。看着一垄垄被整理得平平整整的土地,看着种子播下去,嫩绿的芽儿顶破土皮,那种看着生命在自己手中孕育的感觉,和斩鬼完全不同,却同样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
炭吉有时会扛着农具路过,看见缘一在地里忙活,总会扯着嗓子喊一声:“缘一先生!今天这垄开得漂亮啊!”
缘一就会直起腰,对他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是松快的。
等太阳再升高些,吃过简单的早饭,小诗就会给阳太和阳菜收拾好小布包。
缘一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一段不短的山路,把他们送到邻近小镇上,继国家出资办的族学里去读书认字。
这是林子在世时就和族老们定好的规矩,家族子弟,无论男女嫡庶,到了一定年纪都要进学。
如今缘一这一支虽然明确放弃了继承权,但送孩子读书这点便利,族里还是给的。
看着两个孩子小小的身影走进学堂,缘一会在门外站一会儿。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在继国家,学的是更严苛的文武之道,气氛沉闷得很。
而这里,虽然也教礼仪和骑射,但更多的是识字明理,偶尔还能听到孩子们的嬉笑声。
这样挺好。
送完孩子,他有时会去帮炭吉家修葺被风雨打坏的棚顶,或者帮朱弥子把沉重的谷仓门板抬下来晒晒。
炭吉的儿子虎子(比阳太小一岁)和女儿小堇(和阳菜同岁),很快就和阳太、阳菜玩到了一起。
尤其是阳菜和小堇,两个小姑娘简直像黏在了一起。
她们会在溪边捡漂亮的石子,用野花编成花环戴在头上,或者蹲在草丛边看蚂蚁搬家,能嘀嘀咕咕说上半天谁也听不懂的悄悄话。
缘一有时干完活,坐在树荫下休息,看着两个小丫头笑闹的身影,嘴角会不自觉地微微弯一下。
女儿开朗了很多,这比什么都好。
阳太则带着虎子,更像两个探索世界的小勇士。
他们学着缘一之前教过的最基础的动作,拿着小木棍比划,爬树掏鸟窝(被小诗严厉禁止过),或者跟着炭吉进山认草药、设简单的陷阱抓野兔。
缘一从不阻拦,只是默默跟在不太远的地方,确保他们的安全。
日头偏西,缘一便去学堂接孩子。
阳太和阳菜总会叽叽喳喳地说着学堂里的新鲜事,哪个同窗写字写得歪歪扭扭被先生说了,今天学了哪首新诗,或者和虎子、小堇约好了明天要玩什么。
回到家,小诗通常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炊烟从简陋的烟囱里袅袅升起,饭菜的香味飘出来。
缘一会去井边打水,让玩了一身汗的孩子们洗干净,然后帮着摆碗筷。
饭菜很简单,大多是自家地里种的菜,偶尔有炭吉送来的山鸡野味,或者朱弥子腌好的咸菜,但一家人围坐在小小的桌子旁,吃得格外香甜。
晚饭后,若是夏天,他们会把席子铺在院子里乘凉。缘一会用白天捡来的木头,继续雕刻那些小动物。
他现在手艺越来越好了,雕的小兔子活灵活现,小老虎憨态可掬。
阳菜总是第一个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然后得到父亲递过来的最新作品,欢天喜地地拿去和小堇分享。
阳太则更喜欢看父亲雕,有时还会提出自己的想法:“父亲,能雕一只飞着的鹰吗?”
小诗坐在一旁,就着油灯缝补衣服,或者打理晒干的草药。
她偶尔抬起头,看看丈夫,看看儿女,眼里是满满的、沉静的温柔。
她会轻声哼起不知名的乡间小调,声音柔和,像晚风一样拂过每个人的心头。
他们住的小屋真的不大,统共就那么两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