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湜予也笑起来:“我做得怎么样?”
“很棒,虽在明处,却占了先机。”
“这样做,你满意吗?”
“很满意,”李乐同笑看谢湜予,“谢小侯爷,上了我的贼船,你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昭昭,谢谢你,愿意让我与你同行。”
他的周身似有层初夏荷露凝成的光晕,“昭昭,你是大唐的皇族,血脉里流着的是神都宫阙的月光。你手里应该握的是权力,是以权力断是非、辨忠良、除奸佞的利剑。”
他伸手,却不是触碰李乐同,只是为她拂去落在肩头的落花:“草间萤火纵是燃尽自身,也照不亮夜路半分;可若手握当空皓月,哪怕只露半分清辉,也能让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你不该是抱薪救火的人,”他叹了口气,声音轻而柔和,“你要学会握住权力的剑柄。”
火光被风吹得晃了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青砖上,懵懂的、青涩的,摇晃着靠近。
忽有江风裹着睡莲清香掠过,这天下事,总要有人去听,有人去破,不计后果。
汀兰已经安排好了被程家羁押的少女,这些天来紧绷的神经,终于能够在这时候得以放松。
她将少女们的名字、家乡整理好,交给李乐同:“我好像,找到了让自己心安的办法。”
李乐同拉着她的手,将她眼中的轻松收入眼底:“汀兰,你真得很坚强。你还记得程锦安向我走近的时候吗?你挡在我的身前时,我就在想,你有着很强大的灵魂。”
“程锦安的账簿,能起大作用。”李乐同让汀兰看帐册中一个个朱红的“特供”,“一定会好起来的。”
目光接触到账册的瞬间,汀兰骤然愣住。
她一页一页仔细地翻阅着,手指不知何时颤抖起来,再抬头时,她眼里夹杂着错愕:“这是祖母给我的信里的字迹。”
“他做着和武自乐一样的事,不问人的意愿,把人当作自己的囊中物,我敌视他、厌恶他,不想和他多说一个字。”
“可他……也是这些年来一直和我通信的人。”
李乐同怔住:“去程府吗?”
“去,往事总该有个完整的答案。”
重新回到程家的时候,程锦安却不在自己的住处。
因为白天的一遭实在让程家蒙羞,程锦安被罚跪在了祠堂。
夜漏三更,李乐同伏在祠堂西侧的老槐树杈上,望着程府墙根下巡逻的护卫甲叶。
她攥紧腰间软绳,算准两人错身的间隙,如狸猫般掠过三丈高墙,足尖点在生满苔藓的青砖上,没发出半分声响。
程家先祖的排位黑漆漆地压着,将程锦安的影子投在门板上,想被刑讯逼供的囚徒。
那影子瘦得像一茎断荷,月白里衣紧贴着嶙峋的脊骨,被冷汗浸得半透明。
李乐同屏住呼吸,从窗棂破口处翻入,程锦安猛地回头,待看清是她,眸中那点锋芒便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倦怠。
“你来做什么?”他声音沙哑。
“今日我和汀兰离开,当晚程家三郎就被抓了现行,”李乐同盘腿坐在程锦安对面,“我怕你出事。”
她把药丸递给程锦安:“竟然还是被罚了。”
程锦安的眼睛亮了起来:“你们都回来了?”
“你的账簿,汀兰看了。”李乐同低声说,“字迹和这些年来,用董家老夫人名义给她写信的人,一模一样。”
程锦安却一言不发。
沉默蔓延开,李乐同轻叹了口气:“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不和她相认呢?”
程锦安看着李乐同,那双漆黑的眸子仿佛能洞见人心:“我有私心。”
所以不想提及令她难受的往事,更不愿她一而再地被卷入其中。
李乐同一时没明白。